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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緩兵之計,暗度陳倉,是她爹能想出來的法子。
可這法子只能顧得了眼前,長遠看來,卻是下下之策。皇室最重顏面,被下了顏面,定是要記仇的,何況這一惹還惹了一群虎狼,不止太子和皇子,還牽連到宮裡的貴人和各方勢力,日後霍家在京中行走便是暗礁不斷。
最要緊的是,付出了偌大的犧牲,她還是被迫入了宮,她爹因著藐視皇恩被打了二十大板,約莫是記掛著她在宮裡的狀況,調養也不及時,傷了身子骨,真真賠了夫人又折兵。
霍暮吟由著玳瑁將頭髮絞乾,一層層穿上雪底織金的水波紋抹胸襦裙,最後再披一件灰鼠皮子作外披,毛茸茸的領子簇擁著巴掌大的笑臉,眼睛水汪汪的,瞧著恢復了不少。
她沒來得及多作端詳,提起裙擺匆匆往前面的院子趕去。
剛走入廊下,便見門房匆匆進了中堂。
「國公爺,外頭四皇子也來了,在府門前擺下杌子,坐著等呢。」
霍譽一聽,立刻坐不住了,「眼見這一時半會兒是不走了。爹,不若這樣,我偷偷放狗嚇嚇他們,把他們嚇走。鬣狗從武邑巷出來,他們也不知道是我們放的。」
……霍成章聽見這個建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瞪圓了眼,咬牙切齒。良久,滿腔怒意化作冷嘲熱諷,一拍桌案,將上面的茶盞震得咔咔響。
「呵,我好大的福氣,能有你這樣的兒子!」
誰曾想霍譽沒聽出來,火急火燎道:「那我去了。」
還沒等他爹阻止,便轉出門,和霍暮吟撞了個滿懷。
「哪個沒長眼……阿姐?」霍譽見是霍暮吟,眨眨眼,「你怎麼出來了?」
說著忙把人拉進屋,「快進來,外面風勁,吹著涼。」
霍暮吟道,「你還真要去放狗咬人啊?御林軍的刀愛慘了狗血,你好容易養的幾隻狗兒可不見得比他們的刀快。」
「姐你聽見了?那怎麼辦,他們賴著不走!」
霍暮吟曲起手指,放到紅唇前哈了哈氣。
霍譽見狀一退三尺遠,「幹嘛?我這是為你著想!」
見霍暮吟靜靜看著他,扁了扁嘴,還是乖乖走過來,蹲下身,結結實實用腦門接了這狠狠一彈。
霍暮吟見他委委屈屈的樣子,也不理會,直接坐到她爹旁邊的繡墩上,才回過頭來道,「安心聽著,不要輕舉妄動。」
霍成章見她貿然出房門,心裡關切,卻只敢小聲埋怨,「雖說過了立春,外頭還涼著,有什麼事值當你這樣跑出來?凍壞了可怎麼辦?」
「女兒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霍暮吟笑著,整個身子倚過來,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道,「舉世無雙的爹爹~我來是和您商量事情的,怎麼,您還不願見我不成嗎?」
不過是擔心她的身子,怎麼就成了不願見她了,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越發見長了。
只是對上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清她臉上狡黠的神色,霍成章心也化了個乾淨,佯裝生氣地道,「什麼舉世無雙,休要甜言蜜語蠱惑你爹。究竟要商量什麼事?」
「外頭不是來了尊門神嗎?」霍暮吟努努嘴,「我知道爹心裡有成算,可長遠計,不能輕易下皇室的臉面。」
霍成章一頓,面色嚴肅起來。
他不是沒想過日後的影響,眼下煩悶正是為此。可道理都懂,卻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難不成,你想進宮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出聲,帶著些許難以掩飾的哀傷。誰都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他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女兒,怎麼能去裡頭受委屈?
霍暮吟搖搖頭,蔥白細長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背,挑眉笑道:「自然不。眼下有個更好的法子。」
「什麼法子?」
「爹爹一會兒就去開府門,跪在門前向太子皇子們謝罪,只說我除夕夜便在地藏王菩薩面前發了宏願,陛下一日未能康復臨朝,我一日不嫁人,這幾日陛下病重,正預備著往紫薇庵去靜修祈願一段時間,誰想竟陰差陽錯,太子找上了門。」
「不行!」
她話音剛落,家裡其餘三個人便異口同聲。
國公夫人疼女兒素來是疼在心裡的,不曾在口舌上有什麼表達。聽這話卻忍不住了,當即從座上起身來,「這怎麼成?我不同意,妗妗,你不能出家當姑子。」
「也不是當姑子。」霍暮吟見她急了,忙過來攙她的手臂寬慰。
她接著道,「只是去靜修,咱們說一段時間,一月兩月也是一段時間,一年兩年也是一段時間。再說了,退了皇室的婚,你還指望著哪一家的公子哥兒激流勇進得罪皇室來娶你女兒不成?還是說,娘忍心看我進宮,一年都相見不了幾面?左右這幾年是嫁不了人的,這個法子最好。」
霍暮吟這番說辭有理有據,將國公夫人趙氏說得啞口無言。是以趙氏雖然面色還不大好看,卻也能看出些許妥協。
「姐,你可想好了?」霍譽見他娘妥協,急了,「你要是去祈福,那可是吃不了蹄髈喝不了清酒,只能穿著灰撲撲的道姑袍子,你新做的那些衣裳首飾,可都穿戴不了了。新月樓要是新來什麼好看的公子,你也要清心寡欲不能去湊熱鬧的。」
霍成章目光垂落,盯著腳下的磚,緩緩問道:「你可想好了?」
霍暮吟堅定道:「女兒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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