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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36:06 作者: 江月年年
    楚肖肖撇撇嘴,她想爭辯自己才不會弄灑,但便宜哥哥的服務到位,加上雞湯味道鮮美、滋味醇厚,她就沒有出言反擊,勉強容忍他的詆毀,乖乖地低頭喝湯。

    飯後,一家人休息片刻,楚肖肖便回屋做作業,肖碧則到書房備課,客廳只剩兩個大男人。楚家棟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楚肖逸則望著手機上的消息出神,他還不知道如何回應電影的事。

    「肖逸,你想先去讀書,還是先拍戲呢?」楚家棟察覺兒子的徘徊不定,他在飯桌上難以張嘴,現在總算是能夠開口。

    楚肖逸一愣,他抬頭見父親仍盯著電視,並沒有注視著自己,原本在心裡斬釘截鐵的答案,此時卻有幾分飄忽起來,索性輕聲道:「我不知道……」

    梁雙麒可以毅然決然地二選一,原因是他已經握著學校邀請,但楚肖逸如今還沒有學校,留學甚至無法構成選項。高校如今都沒有回信,然而賀導卻已發出邀請,兩者沒有可比性。

    楚肖逸其實不願在父親面前露出不靠譜的模樣,他總希望對方能看到自己好的一面,但或許是飯後的生活感使他鬆弛,他在濃厚的人間煙火氣中,莫名其妙地說出心裡話。

    電視機里的主持人仍在播報著新聞,隔壁妹妹的房間傳來隱約的英語聲,父子二人平靜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們各自做著手頭的事情,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以至於楚肖逸也卸下緊繃感。

    楚家棟聽聞兒子沒主意的回答,他倒沒有出言責怪,反而喃喃道:「是嗎……」

    「如果換做是十年以前,我估計會押著你讀書。」楚家棟回憶起往事,無可奈何地笑道。

    楚肖逸也被逗樂,不由打趣道:「是,我要是沒有馬上答應,還要被你大發一通脾氣……」

    楚家棟聞言長嘆一聲,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好像也想起自己曾經的態度,略微有點小尷尬。

    楚肖逸解圍道:「不過我那時候脾氣也差,知道你不愛聽什麼,還故意要說什麼。」

    楚肖逸那時候同樣叛逆,他覺得頂撞父親是世上最厲害的事情,自己似乎藉此才能尋得力量,如今想來也相當幼稚。他就是要將父親激得發怒,才會品嘗到反抗的勝利感。

    楚家棟沒想到兒子如此中肯,父子倆心平氣和地說起舊事,曾經鮮血淋漓的摩擦、撕扯現在卻化為飯後的閒聊,當事人就在消食中雲淡風輕地提起,完全不再有過去的激動、暴烈,甚至能邊聊邊喝兩口養生熱水。

    楚家棟:「是,我們都挺不像樣。」

    楚肖逸搬出父親的口頭禪:「但日子越過越好就行?」

    楚家棟聞言笑了,他也徹底放鬆下來,露出懷念的神色:「其實我當時應該跟你說別的才對,可很多事都不是那一刻能想清的……」

    「肖逸,雖然你現在已經很厲害、很成功,未來估計能比我走得更遠,可能不再需要聽這些話了,但我還是想說出來……」楚家棟平和道,「不管你選擇讀書或工作,以後再做出什麼選擇,最後是成功或者失敗,你都還能回家裡來,只要你還需要我,都能回家來找我。」

    「我十年前沒來得及說這話,現在或許也不算太晚,儘管爸爸已經老了,但只要你回頭來找,一定盡力幫你兜底……」

    「所以不要過於煩惱,做你真正想做的吧。」

    楚家棟十年前還未想通此節,他那時也沒有能力說出此話,但歲月的流去就是如此奇妙,他和兒子都不再是過去的他們,他們都對生活產生新的體會、新的解讀,越發成熟起來。

    楚家棟從來都不是善於表達的父親,就像爺爺賦予他的名字一樣,他是建造房屋的大材、支撐家裡的棟樑,這本來就是沉默而安穩的存在。他是不善處理細膩情緒的人,只會為家人遮風擋雨。

    楚肖逸過去是無法理解的,但他現在卻能夠明白,這話對前半輩子都為生計奔波的楚家棟來說,不亞於最重的承諾。

    父親從來不會說什麼夢想不夢想的話,這是他們那一輩人不太敢想的事情,他們想的往往是好好過日子,這就是他們的夢想。

    楚家棟十年前不是不想說這話,而是他不能說這話,他現在能說了,卻不知晚不晚。他那時不確定能不能為兒子兜底,現在他的能力已經達到,卻不知兒子還需不需要。

    楚肖逸終於釋然,他在那時感到深深的無力,但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都懷揣著對自身的懷疑。

    楚肖逸無法形容胸腔內翻湧的情緒,他略微沉默幾秒,又語氣輕鬆地調侃:「當然不算晚,別人肯定很羨慕我,逐夢演藝圈失敗還能啃老……」

    楚家棟笑笑:「只要你別嫌啃著味道不好。」

    「怎麼會……」楚肖逸微微垂眸,他又低聲道,「爸,謝謝你,真的真的謝謝你。」

    謝謝你成為我的父親。

    楚家棟聞言一愣,他見大兒子眼神明亮、態度鄭重,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而是緩緩地紅了眼眶。他伸手關掉電視,遮掩地站起身來,應道:「沒事,你也早點休息。」

    楚家棟離開後,楚肖逸獨自在沙發上出神地思考許久,他不停地回想過去的事情,痴痴地靠在沙發背上,甚至讓出來倒水的楚肖肖誤以為兄長斷氣。

    楚肖肖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探探他鼻息,又發現便宜哥哥還有氣,終於長鬆一口氣,嘀咕道:「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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