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2023-09-29 01:31:02 作者: 多梨
    於錦芒也一樣。

    二戰成功後,她肩膀上最大的壓力已經卸下;名字改了,她終於可以笑吟吟地介紹自己的姓名。

    不用擔心「生來就是姐姐」,也不用去看那些同情或好奇的視線,她是於錦芒,是錦繡,是光芒,這是一個承載著愛意和希望的新名字,是一個能令她坦然挺起胸膛的新人生。

    那是路世安事業的關鍵時期,也是於錦芒即將研究生畢業的關鍵時期。

    又一次因瑣事而起的爭吵,路世安連續兩天只睡四個小時,太陽穴突突地跳。這樣的疲憊狀態和繁重工作讓他完全不想再分出精力去同她辯駁,只閉上眼睛,壓著聲音,說你先等等,小芒果,我們都先冷靜冷靜,別為了這樣的小事吵架好嗎?我很累?

    於錦芒一愣,哽咽著問,難道累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認為這是小事?那什麼是大事?除了你工作之外的所有事都是小事,對嗎路世安?

    恰逢有意向的重要投資方來訪,路世安閉上眼,揉一揉太陽穴,說等等再打給你。

    他匆匆掛了電話。

    路世安想要再等等。

    他的確清楚地認識到兩人感情目前暫時出了些問題,但尚不嚴重——他是愛對方的。

    彼時的他已經陷入一種盲目的自大狀態,他以為只要愛她就能改變既定的結局。

    之後的路世安才明白,當初自己有多愚蠢。

    愚蠢到……竟不知他們並沒有以後。

    這場小矛盾自然以見面吃飯上,床而變得煙消雲散,倆人重修於好,仍舊各自忙碌——於錦芒也少同他聊天了,她忙著畢業。

    好幾次,甚至連吵架都要暫停——於錦芒要去寫論文,要去完成任務,要去……

    路世安要加班,要處理意外,要去回復……

    工作讓他們連吵架這種事情都能暫停,僅有的見面時間也漸漸被壓縮。

    吵架頻率的確越來越低,見面機會也越來越少,視頻的次數逐漸稀疏,說出的愛逐漸淡薄。

    剛畢業後的於錦芒為了方便,並沒有選擇和他合租,而是獨自租了一個房子的次臥。獨自租房這件事,的確和他們的爭吵也相關,等路世安忙完工作打算安撫她的時候,才發現於錦芒已經交了房租和押金。

    自然只能等三個月期滿的時候選擇退租。

    路世安已經重新選了房子,他如今的薪酬足以支撐他選擇一室一廳一衛的房子。合租的確有著種種不便,而路世安也只想同她過二人世界。

    以及解決之前留下的那些問題。

    他尚未意識到,自己將那些橫亘在二人之間的問題簡單化了。

    於錦芒不喜歡現在的一份工作,她重新參加了另一份工作的招聘考試和面試,成功通過。

    那是一份極適合她的工作,老牌國企,薪酬優渥,年薪是之前的1.5倍,福利待遇好,還有雙休,幾乎不需加班,還可以幫她解決戶口問題——從很久之前,於錦芒就希望自己的戶口能夠從家中遷出了。

    慶祝於錦芒考試通過的那個晚上,路世安多喝了些酒,於錦芒也多喝了些。酒精浸染神經,倆人做起來也都沒個輕重,於錦芒撓得路世安整個肩背血淋淋,路世安也害她肚子痛了好久。

    事畢,路世安對著鏡子照自己那血淋淋的背,一邊看,一邊笑著調侃她,怎麼下手這麼狠?

    於錦芒半坐在沙發上,她慢吞吞地穿著裙子,動作很緩,蓬鬆的長髮順著肩膀滑落,她暫且停下,抬手往身後拂。

    路世安看著她,只覺她此刻的動作很美,忍不住又過去,要吻她。

    但於錦芒卻輕輕避開了。

    她說:「路世安,我感覺我好像不喜歡你了。」

    第35章 秋意濃 如果當時

    車禍發生在於錦芒畢業後的第一個秋天。

    也是他們最後一次分手之後。

    其實關於分手這件事,路世安早已有預感。

    只是太忙了。

    與女朋友見一面、吃飯、聊天、擁抱,接吻;

    和同有意向的投資者吃飯,喝酒,談事情。

    急需資金的路世安選擇後者。

    住過半地下室、經歷過因為錯過末班公交車只能騎單車回住處的路世安很需要錢。

    曾經的路世安不在乎錢這項東西,他跟著路不群,聽爺爺講錢是萬惡之源是王八蛋,他潛意識中也不那麼在乎金錢——

    但事實證明,沒有錢是萬萬不可的。

    沒有金錢,就沒有辦法租一間體面的房間,沒有辦法讓自己、讓於錦芒生活得體面——

    路世安是個高自尊的人。

    他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刻,就是租住在地下室、對著於錦芒說自己住在普通房間、卻被她撞見、拆穿的那天。

    路世安永遠都忘不掉。

    她忽然說來北京,他又驚喜又焦灼,提過帶她去酒店中住,但被拒絕了。

    當於錦芒背著小書包,跟著拉著行李的路世安走到地下室後,她眼中流露出的茫然和難過,就像刀在狠狠割裂路世安的自尊。

    他最不願在愛人和親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無能為力。

    偏偏又只能赤,裸裸地如此剖開自己,給她看。

    包括後期兩人省吃儉用租住近五環邊緣的房子,寒冷的夜裡,她的腳凍到發紅,電熱毯聊勝於無,每晚都需要熱水袋來暖腳。那種超市里所購買的、五元一個的熱水袋質量也堪憂,擰熱水袋的塑料塞子泡久了就易斷,某天睡到半夜,塞子斷了,裂開的熱水燙傷了於錦芒的腳,也濕了兩床被褥。那天晚上倆人都是互相依靠著睡的,緊緊抱在一起,避開那一片濕漉漉的痕跡。於錦芒的腳傷了好幾天,後來起了大水泡,也是他親手挑開的,抹上一支需要五十元的燙傷膏,是濃郁的芝麻香油氣味。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