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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31:02 作者: 多梨
    她看到大學版路世安繃緊的臉,有那麼瞬間,她幾乎要疑心自己看到的是鬼魂版路世安。

    但不是。

    鬼魂版路世安更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一種,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氣質。

    不像眼前的人,仍舊有激烈的情緒起伏。

    「你三番五次拆散我和小魚,」大學版路世安壓低聲音,咬牙,質問,「到底有什麼目的?」

    「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他聲音都在抖,「就算是害怕,小魚也不會忽然提分手。高中時的那些事,我只當是惡作劇。但是……」

    「小路,」大學版路世安念著這個名字,直視於錦芒,「我確認了。」

    於錦芒叫:「你捏痛我了。」

    大學版路世安終於鬆了鬆手,他年輕的臉龐上有一點令她害怕的顫慄,他說:「你冒充小魚說分手,做什麼,都行,唯獨有一點。」

    「我不想看著你用小魚的身體亂跑,更不想你用她的身體做危險的事情。」

    大學版路世安壓低聲音:「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她,我只要我的小於。即使你是未來的小於,你也沒有權利為現在的她做決定——」

    「那你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嗎?」於錦芒打斷他,「你會死。」

    大學版路世安說:「人人都會死,我不在乎。」

    晚風涼,他的外套給了於錦芒,此刻身上只一件白色T恤。他不在乎,嘴唇因冷風而發抖。

    「但是我在乎,」於錦芒說,「我不想你死。」

    她說的時候認真,勸他:「放下吧,小路。只要分手,只要你們都不去北京時,你就不會出車禍,就能活下來……」

    「誰能保證人生中不會出現其他意外?」大學版路世安無動於衷,他冷靜地垂眼看於錦芒,垂眼之時,他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不一定只有分手這一個辦法。」

    「……只有這一條路,」於錦芒重複著路世安曾經說過的話,到了如今,她終於明白那些酸澀痛苦究竟從何而來,她的喉嚨被哽住的空氣堵住,語言之於唇舌,猶如水滴之於烈火,她說,「分開我們,讓我們分手。只要分手,你就不會選擇去北京工作,不去北京工作,你就不會因無法避免的意外而死亡。」

    大學版路世安臉頰是被冷風片片凌遲的紅。

    「只要我們現在分手,選擇異地後,今後我們兩個人也很難再見面了,」於錦芒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這是路世安身死之後,無數輪迴,發現的唯一方法。

    ——但每一次,他們都會繼續相愛。

    大學版路世安說:「我不同意。」

    「我也會死,小於也會死,」於錦芒說,「難道你不好奇,我怎麼會用小於的身體同你講話?」

    她成功看到大學版路世安神色蒼白,他看起來像終於被捕獸夾夾住腿的狼。

    於錦芒不再掙扎,不再嘗試從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她說:「因為我也死了。」

    「你是想親眼看著我死,」於錦芒反問,「還是想選擇另一條生路?」

    話已至此。

    於錦芒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從意識到眼前的路世安保留著初中和高中的記憶後,她就開始不安了。

    她想起北京的陰沉地下室,想起路世安抱著她,裁下紙條,扭轉成180度後,首位相連,粘成一個圓圈。

    她想起路世安用剪刀剪開紙圓環,展開,就成為兩個同樣的、套在一起的圓圈。

    再剪開……

    只有一個面,只有一個邊界。

    首尾相連,沒有起點,也沒有結束。

    莫比烏斯環。

    無法終止的循環。

    ——如果從始至終只有一個路世安,如果他們真正身處循環,如果——

    於錦芒定定看住大學版路世安。

    大學版路世安鬆開她的手腕,沉默。

    這種沉默加重了於錦芒的猜測。

    於錦芒輕聲說:「路世安,其實你……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對吧?」

    所以。

    即使於錦芒說他會死,即使於錦芒反覆提醒,繼續在一起……他只有死路一條。

    路世安仍舊執拗選擇不分手。

    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能令他改變主意的,只有於錦芒脫口而出的那一句「我也會死」。

    小於也會死。

    於錦芒忽然說:「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你一直那麼』倒霉』,又一直那麼』幸運』。中考完的那個暑假,那邊建築外立面修整,周圍都有防止碎石跌落的防護網,偏偏那一片的防護網被人破壞了,偏偏石頭砸破你的頭。」

    「在大明湖旁邊,他要求我踢你下水,也只是藉口,」於錦芒渾身發冷,「我忘了,我完全忘了,你對水有嚴重的恐懼症……如果沒有及時撈你上來,你會直接死在裡面。我掉進水裡,去拉你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發抖了……」

    大學版路世安皺眉:「誰?——那時候不是你奮不顧身來救我嗎?」

    於錦芒無暇解釋了。

    她喃喃:「還有高中時候……你被你爸爸打,我拉著你跑。你後來說,說你爸那天發現了你爺爺藏的好酒,喝了很多……發酒瘋,才會對你往死里下手。你後來還同我感慨,說不知道為什么爸爸會嗅到那些酒的氣味,明明都已經封嚴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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