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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31:02 作者: 多梨
「北京……」
路世安嘆氣:「安靜,現在我腦子裡只記得你的北京戶口。」
於錦芒捂住嘴巴。
耳側依稀聽到人聲,車子鳴笛聲,讀書聲,熱風浪一層沒過一層,遙遙傳來。
於錦芒轉身,看到柏油路旁側的學校,鐵欄杆,爬滿綠色的、細細的薔薇,生鏽的鐵欄杆和植物圈起了沉靜的教學樓——這是一個安靜的高中,大約是放暑假了,只有五星紅旗高高飄揚。
原本空無一人的柏油路和學校中逐漸出現人的身影,起初的於錦芒還有些驚慌,窘迫地想要將自己的一身睡衣和拖鞋隱藏好。但人來人往,沒有人往他們這邊看,就好像在高中學校旁邊出現睡衣女人和沉默俊男是很普通的事情。
於錦芒忽然意識到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從她面前經過的一個高中生。
觸了一手空空。
她碰不到對方,雙方相接觸的地方好像兩種不同的光交融在一起,像兩種密度不同的液體,界線明顯,涇渭分明。對方感覺不到她,她也感覺不到對方。
於錦芒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對方那好似液體般漸漸恢復的身體,愣了愣,旁側的路世安扯住她胳膊處的睡衣,往前走:「走了。」
於錦芒叫:「男女授受不親!」
路世安平平靜靜:「我隔著衣服。」
於錦芒回:「那就是人畜有別。」
路世安:「……」
他緩慢地說:「早點離開這裡,你才能早些回去,順利入職,拿到你的北京戶口。」
於錦芒立正,正色:「我明白了路先生,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路世安說:「往前走。」
於錦芒四下看:「哪裡算前?」
路世安鬆開手:「你往哪裡走,哪裡就是前。」
於錦芒肅然起敬:「沒想到路先生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講起話來還是如此富有哲理。」
路世安平平淡淡:「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夏季的陽光炙烤得人落汗,於錦芒膽子大,適應能力強——前者是姥姥培養出來的,後者則是和前男友一塊兒培養——
算了。
於錦芒控制自己不去多想那個前男友。
已經分手了。
好馬不吃回頭草,無論是男是女,在結束一段感情後,最好都不要再回頭,只會徒惹傷心,困擾對方也困擾自己。
分手後,於錦芒睡了兩天。
相戀多年後再失戀,給予一個人帶來的感情創傷就像親手埋葬了一個亦師亦友、如兄如親的伴侶。
它帶來的痛苦是緩慢、延遲的,像患了一場難以痊癒的慢性疾病。
痛到於錦芒買了據說能讓人忘掉一切的失戀酒(商家大約是從《東邪西毒》的』醉生夢死』中得到的靈感),喝得酩酊大醉。
睡醒後,她真的要忘了。
現在,每每想到前男友,理智就會阻止她再去思考更多關於他的細節。
於錦芒打起精神,沿著柏油路往前走,街上的人潮漸漸增加,這典型的北方小城市,夏季正午,路邊的燒烤攤都沒有開放,兩側商鋪里的老闆吹著風扇,懶懶散散地坐著,狗趴在地上,熱得不住吐舌頭,只有學生背著書包往前走。
於錦芒叫:「路世安。」
路世安:「嗯?」
於錦芒環顧四周,她說:「這一片兒我好像來過。」
路世安問:「你家在哪兒?」
於錦芒老老實實:「山東淄博。」
「大約吧,」路世安順手指指路上停車位上那一溜兒車,「看車牌,大部分都是魯A,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山東濟南。」
於錦芒一看,還真是。
她提問:「路世安,你怎麼還記得這個?你不是失憶了嗎?」
路世安面無表情回應:「我只是失去了記憶,不是失去了腦子。」
於錦芒警告:「你再這麼凶,我就不理你了。」
路世安置若罔聞,但果然沒有再嗆她。
他個子高,步伐大,走路也快。和於錦芒不同,他已經來過一次這裡,對這裡的街道和商店格外熟悉。
不過,上次這裡就像《寂靜嶺》中的死城,空無一人,鋪天蓋地的灰暗。
這一次有了於錦芒,死城也化做人間。
路世安不遠不近地跟著一個穿校服的男生,那人瘦瘦高高的個子,看著像附近的學生。
於錦芒起初還有疑慮,跟著快走幾步,看清那個男生的臉,恍然大悟。
男生大約15、6的模樣,像淋過雨後的鬱郁翠竹,又高又瘦,皮膚雪白,同樣的高鼻深眸濃顏俊朗,明顯要比如今冷臉的路世安要秀氣許多。
這赫然是路世安的初中版。
仗著這個世界的人看不到,於錦芒肆無忌憚地湊過去看他的臉,她站在男生面前,後退著走,不慎被路上凸起的井蓋兒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路世安扶住她,也折身,望方才的男生,看到那張年輕版的臉,若有所思。
於錦芒扶著他的胳膊,堪堪站穩,急切:「路世安。」
「嗯,」路世安說,「我看到了。」
於錦芒思考:「難道我們穿越了?」
「應該不是穿越,」路世安一頓,問,「你聽過』死亡閃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