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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33:00 作者: 菌行
許多軍士第一眼看到這些即將發給自己的物資,眼睛都是直的。
江琅將被子攤開,把衣褲、毛背心疊好放被子上,再將棉鞋和襪子、木杯放最上面,把被子一卷,拿草繩捆成一卷塞給趙五。
「拿好,下一個。」
趙五捧著這一套被服杯筷,呆呆往回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里,坐在通鋪的草蓆子上,摩挲著手裡的被褥。
是布啊,織得密密的粗糙的布,就像娘送他出征那天,給他做的衣服一樣,結實又暖和。
這是被子。
他有被子了。
想起自己從小給人放牛,和父母擠在一床薄薄的稻草被裡,再想起後來當了兵,頂著寒風和其他漢人互相廝殺,再想起父母去世,父親走得早一點,還有被子裹著,挖開黃土,葬在了荒郊野外,母親則是連屍體都找不到,她是在替主家耕完田回家的路上,被逃荒的饑民綁走,最後一點也沒剩下。
趙五獨自一人苦苦掙扎著活著,現在,他有了一床被子啦。
他將自己編的草鞋脫下,套上了襪子,把腳塞進了棉鞋裡,冰冷到麻木的雙足被柔軟妥帖地包裹起來,那總是從足底升起的寒意漸漸消散。
他又穿上那件毛背心,換上暖暖的棉外套,提著木杯和筷子,和同袍們一起去了伙夫營領餐。
今日是軍需過來的好日子,那些壯得堪比山魯道大漢的伙夫也難得大方,支起大鍋,就是幾百個雞蛋往裡面打,蛋花配豬油,還有那海邊來的紫菜,煮成一鍋熱熱的湯,被一路送過來的雞鴨羽毛不知為何被收走了,但骨頭也被扔到了湯里。
皮肉更好處理,直接拿著和雞雜鴨雜、酸菜一起炒,菜一滑入加了油的鍋里,嗞啦一聲響,那滋味香的呀,許多人聞到就走不動道了。
每個軍士都穿上了新衣,每個人都分到了兩個大大的、熱氣騰騰的雜糧饅頭,還有一碟子炒雞鴨雜和酸菜,杯子裡有湯。
趙五啃著饅頭,沒有摻木粉、觀音土的饅頭帶著濃烈的糧食香氣,入口便化出一股淺淡的甘甜。
湯也好喝,裡面有油有鹽,這說明禹國富,不缺鹽,軍士們不用擔心吃不著鹽沒力氣。
還有那炒菜,趙五活這麼大,第一次吃到炒菜,原來把油放大鍋里,把吃的扔裡面翻炒做出來的飯菜居然這麼好吃!
要是爹娘可以吃到這些就好了。
「要是我娘能吃到一口炒菜就好了」趙五聽到隔壁營的魯六這麼說,心頭又是一酸。
有人低聲嗚咽起來,軍漢粗魯,不會說好話,只能拍著肩表達安慰。
以往孟國的那些孟人老爺,還有山魯道本地的聖人公家的人,都說禹國不好,是個背礦的駝子建立的,那駝子性情暴虐,給他做百姓好不了。
可是趙五進入禹國軍營這麼久,他發現禹國軍隊裡許多軍士都是有爹有娘的,家裡大多還有兄弟姐妹,這才放心來軍隊混口飯吃,還有不少人會寫自己的名字。
倒是孟國這邊,別說父母雙全了,雙親里有一個,或者還有一個能互相扶持的手足,居然都是算幸運的,很多人進入軍隊都不是因為家裡田不夠分了,不想打苦工,想拼前程之類的理由,而是因為家裡沒人沒地,但在孟國做工也不保險,一個不小心主家就被孟人搶走全部家產,才不得已投軍的,還有些則乾脆是孟人為了和禹國打仗,從各地擄來的壯丁。
「媽的,在孟人手底下,我們都是畜牲啊!」趙五一抹眼角,大口大口啃起了饅頭。
然後他喝了一口雞湯,雞湯真好喝,裡面還飄著蛋花,紫菜也好吃,怎麼就這麼好吃呢?
等吃完午飯後,那些伙夫又以每個小旗(十一人)為單位發一種叫水果罐頭的東西,裡面的水果自然是不同的,而且那漂亮的透明罐子裡的果肉和糖水倒出來後,罐子還得收回去。
趙五和他的山魯道兄弟們也分到了一點果肉和糖水。
待那一口糖水入了口,趙五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他和魯六對視一眼,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禹國的軍隊待得,他們就安心在這留下,既然禹國對他們這麼厚道,給他們拼上這條爛命去打孟人又有何不可呢!
與此同時,江琅提著一袋子罐頭回到了江家,家人們看她的目光有著痛惜和關切,但那份痛惜也讓她的內心感到微微刺痛。
她在大伯父江百岸面前跪下,結結實實給家中長輩磕了頭。
「女兒回來了。」
【秋瑜,展信安,山魯道的回歸對禹有重要的意義,此處礦產豐富,有山有海,母親已打下四國,於山魯道沿海溝通越發便利,何況孟人治國之能爛如乞丐,此處非災年時也可糧食自足,可見土壤肥沃,只是此處豪強眾多,以至於百姓種糧,卻也無糧,此乃山魯道治理一大難題。
我需坐鎮京中,對山魯道諸事鞭長莫及,只有一點,若聖人公又要利用先祖的名望,壓著大伯給他們爵位和官位,且攔住,讓他們自己考,切記,既然手頭有兵,便儘早將田畝稅也改好。
願你安康。】
秋瑜仔細數了,這一百八十三個字的信里,除了最後四個字,其他全是在談公事啊!
但是秋瑜又知道,換了其餘人,瑛瑛八成會使用一種居高臨下、上司祝下屬身體好、辦事順利的口語文縐縐地在結尾客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