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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14:00 作者: 布衣祺
沈墨瞳勒馬,隔著鐵與火的風煙,遠遠地望著吳王蕭燁!
她昂著頭,衣襟被風揚起,長發飛卷著,挺坐於高頭大馬之上,雖有三分英武,但還是十分的娟秀。
隔著那動亂,慘叫,毒煙,吳王蕭燁半眯了眼靜靜地望著沈墨瞳,他自是從未想到,那個已成死棋勢單力薄的啞女,能有一日與他這般孤身對峙。
沈墨瞳落落一笑,縱聲道,「表哥讓我給你帶句口信,你身上有他的加味誅心蠱,莫以為自行服用的解藥便能根治!你活不活,活多久,是他說了算,你莫以為殺人奪寶便能永絕後患獨坐江山,這世上沒有不付代價便能利用的人!與虎謀皮,互相利用,便會互相制衡,你退不退兵,好自為之!」
吳王突然變色。
他早知道,易卿陽是一頭猛虎,絕不是幫助他奪得天下打賞個南越王那麼簡單!他時時提防處處小心,只待一朝利用完趕盡殺絕。易卿陽在自己身上玩的小貓膩,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動聲色找好了高人,確保自己不會受制於人而已。原來易卿陽竟也是知道自己服食解藥的!那麼他說的加味誅心蠱竟是真的!
吳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一時之間他有些不能呼吸,突然覺得遠處白花花的太陽光令他刺目昏眩。
已經撕破臉,沈墨瞳畢竟怕吳王困獸猶鬥,來個魚死網破,於是趁著吳王心神震撼之機,她棄馬凌空翻走疾馳奔過去!
翻腕,出刀,冷硬的金屬摩擦出細微的嘯聲,沈墨瞳再次攻向吳王,還是欲挾持吳王令他退去圍攻!
吳王的身後突然一陣混亂,沈墨瞳奇蹟般地發現吳王的身前竟沒有高手護衛的攔截,細簪刀暢通無阻的,直直取中吳王!
然後她感到一股極強大、極強悍的力量,狠狠地打回了她的細簪刀,還令得她虎口一震,被拖飛跌在地上!
沈墨瞳駭然抬頭,卻見洛歡天神般巍然跨坐在赤電馬上,那柄厚重的玄鐵刀赫然架在吳王的脖子上,刀背被自己的細簪刀震得正微微顫動。
洛歡開口便罵,「死妮子!沒見是自家二哥,沒頭蒼蠅般亂打什麼!」
沈墨瞳沒想到第一次領略洛歡的神威內力,是在這般的情況之下。她狼狽地爬了起來,疼得幾乎站不穩,只覺得五臟六腑好像被翻了個兒,每一寸關節肌肉都在細細地疼,余痛殘留不絕。
洛歡道,「你怎麼殺出來了,裡面發生什麼事?」
沈墨瞳半晌才喘上氣來,「他們往裡she火箭,有毒煙。」
洛歡罵了一句,翻過玄鐵刀狠狠地將刀背割向吳王的脖子,「看著白淨斯文的,沒想到你還挺毒啊!快點令你的人束手就擒給我退了,否則刀劍無眼,我管你是不是王爺!」
吳王閉上眼,被玄鐵刀壓得搖搖欲墜,揮手令自己的人退下。洛歡回頭對問心閣的人道,「我在這兒看著這喪門星,你們跟著夫人,趕緊上去救人!」
沈墨瞳再見到葉修的時候,葉修奄奄一息,白著臉對她笑了一下。沈墨瞳鼻子一酸,抱過葉修道,「相公,你撐住啊!」
陸小悄內力較弱,人早已不能動,被承影一般橫抱起往外走,她的目光,卻忍不住望向了易卿陽。
易卿陽也正隨望著她,在承影高大的身影欲跨出門口的時候,易卿陽喚道,「小悄。」
承影站住。
易卿陽道,「永別了。願你恩愛白頭,子孫滿堂。」
陸小悄倏而落下淚來,可她最後的視線所及,易卿陽卻正在笑。笑得很清淺,很明淨,很溫柔。似乎由心歡喜,似乎無從悲戚。
擎天索石室的門復又合閉,易卿陽獨自留在了裡面。他毅然決然,喝令所有的人出去,連同手下也不准留護。
眾人在山下各自調傷解毒。洛歡見葉修的樣子不由心疼,橫眉立目地便把沈墨瞳訓斥了一頓。說沈墨瞳他們進去不久,突然竄出很多條毒蛇,攻擊人極其凌厲,毒性又極霸道,斬斷蛇首竟還繼續躍起攻擊,不少弟兄因為大意中了蛇毒,只好運息護衛,吳王的軍隊合圍而來,他們差一點便被包了餃子!
洛歡對此事極是耿耿於懷,堂堂三尺漢子,被區區毒蛇擺了一道,竟差點誤了事,遂把一腔怒火發泄在沈墨瞳身上,沒頭沒臉地質問呵斥,「你通曉擎天索的道道機關,進去之後會有毒蛇出來傷人,你為何不早說!」
沈墨瞳低著頭,咬著唇,乖乖地挨完了罵才敢小聲解釋,「二哥,對不起,我娘,……,沒和我說。」
這一句讓洛歡消了多半的氣,他「哼」了一聲,忍不住又逞了句威,「若你的錯,我非送你上刑堂!」
沈墨瞳低著頭,唯唯諾諾。
承影為陸小悄驅了毒,陸小悄猶自懨懨,低著頭,倒也未曾敢去看向擎天索的方向。承影知她心事,問道,「想什麼呢?」
陸小悄被他一問,一哆嗦,竟有幾分驚心破骨的惶恐。她越發低著頭,極快地否認,「沒。」
承影一下子覺得被洛歡痛罵的沈墨瞳,也沒眼前這誠惶誠恐的小身子來的可憐。
不由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承影沒再言語。
吳王已經交還到軍中韓寄將軍麾下,洛歡這就抱了葉修帶人離開。陸小悄低著頭磨磨蹭蹭落在最後面,很是可憐兮兮小心翼翼,試探哀求地望了承影一眼。承影看她那樣子,說道,「路是他自己選的,你捨不得也沒用!」
陸小悄的頭低得更深,不說話。
承影不再廢話,將她往臂彎一摟便往前走。然後聽到身後似乎有一聲由里而外碎裂的聲響,腳下的地忽而震顫開來。
眾人駐足回頭,眼見山石崩裂,正緩緩地毀塌下來!半邊山,整個半邊山,正搖晃著,要轟然倒塌!
陸小悄怔怔地望著,瞪大眼,張大嘴,發不出聲音。
那一刻山崩地裂。那一刻暗無天光。那一刻,眾人必須四下逃亡,作鳥獸散。
毀掉擎天索,毀掉自己,那一代君王潛心建造的國之基石,與易卿陽心如死灰寧願山河破碎的霸氣,驚天動地,毀天滅地。
從此再也無人覬覦,無人垂涎,無人探訪,傳說中富可敵國的寶藏。
所有的野心與夢想,一個人,一個國家,徹底終結,就此埋葬。
短短的一朝一夕之間,屢涉險境,步步驚心,眾人逃出生天,皆已疲憊不堪,就連洛歡也失去了精氣神,泄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喘息了大半晌。
山崩石壞,激起的煙塵震盪無可比擬。眾人皆是灰頭土臉的,洛歡忍不住對沈墨瞳道,「我說,這道機關,你娘也沒和你說嗎?」
沈墨瞳看了眼懷裡昏睡的葉修,說道,「我娘傳承的是打開擎天索,至於毀掉,那該是帝王的傳承。」
洛歡掃了眼崩塌的方向,「算他還有良心,若是你們都在洞裡他來這麼一出,我們就全都玩完了!」
慢慢的山明了,天亮了,眾人一身狼籍地回到居所,打水洗漱,吃飯休息。
葉修在太陽西斜的時候醒過來,發現沈墨瞳正貪婪而認真地盯望著他。眼皮仍覺沉重,葉修半睜開眼,微微笑了。
沈墨瞳道,「相公你醒啦?」
那言語低而軟,如他根本沒有昏睡,他們都在一直聊天般尋常自然。
葉修挑唇笑,柔聲道,「墨瞳兒一直看著相公幹什麼,嗯?」
沈墨瞳換了一隻手托腮,湊近前,細端詳著葉修的面容,像只親近纏磨的小獸般,唇尖對鼻尖,濃濃笑,輕輕嗅。
她溫軟的手指輕輕滑上他的臉,輕言笑語,「相公的左眉心有顆小痣,平時竟沒看出來,還有右嘴角,睡著的時候也是微微向上翹的,還有啊,相公你這幾日沒刮鬍子,我才發現你鬢邊也有些許青黑的鬍子茬,竟是毛髮比較重呢!」
葉修捉住她的小手,笑道,「那墨瞳兒趁相公睡著,有沒有數數相公有幾根頭髮啊!」
沈墨瞳道,「沒有,我正數相公的右邊眉毛,才數到一千零七十六,相公便醒了。」
兩個人於是笑,細密地貼著臉,輕輕地吻。
沈墨瞳去打來洗漱的水,為葉修梳好發,端來一小碗熬得香軟的白米粥。
正在喝粥的時候洛歡和承影進來,問了葉修的情況。葉修的氣色並不好,卻是淡淡笑道,「我沒事,洛二你帶大家再休息兩天,承影你馬上收拾和我去京城。」
承影以為自己聽錯了,「先生,去哪兒?」
葉修輕輕地吐字道,「去京城。」
洛歡一下子跳腳了,「你這半死不活的,去京城幹嘛!」
70.水落石出
馬車在漫天斜陽里飛快奔馳,為了減少顛簸,沈墨瞳靠在軟座上,葉修偎在她懷裡。
夕陽正盛正美,大路旁垂柳如煙,偶有瓊花雪團般綻放,容光葳蕤而濃烈。
葉修叫馬車停下,與沈墨瞳攜手下了車,承影過來道,「先生,要休息會兒嗎?」
葉修笑語,「先躲得遠點,省得你二哥罵我,這裡風景明秀,光急著趕路豈不是可惜了?合該賞賞這南國的山水田園風光。」
承影拿過水囊給葉修,葉修便靠著瓊花樹坐了,花間搖曳的光影,透過如冰似雪的花瓣,淺淺淡淡地落在他的臉上。
沈墨瞳抱著膝拄著下巴,嫣然望著自己相公欺霜賽雪般靜逸出塵的姿容風采。
葉修擰了把她的鼻子,仰頭望著枝上瓊花甚是可愛,不由起身道,「我為夫人折枝花來。」
葉修身形頎長,樹雖茂壯,但繁花壓枝低,不過是他伸手可得的一個高度。他踮起腳尖,伸臂去夠一叢半放的花,折了一下,沒折斷,葉修踮腳傾身雙手去折,也不知何故,大概柔韌的花枝無力承受他傾身而來的力度,猛然一低一彎,葉修竟站立不住,直直地撲倒下去!
沈墨瞳「呀」地一聲,眼明手快撲身去接,葉修是接到懷裡了,她的人卻隨之倒下了。
葉修壓在她身上,他的唇正好碰上她的。
花影搖曳,光斑漣漣,沁人的香,要命的曖昧。
葉修那無賴,竟也趁勢將整個重量壓下去,他雙手按住沈墨瞳的額頭,說道,「別動。」
把手裡的花摘下幾朵,插在沈墨瞳的頭上,葉修目光深盈盈的,彎唇而笑,說道,「好看。」
沈墨瞳用餘光瞟見承影緊張地欲衝上前,然後頓住,扭頭退了下去,她的臉一下子便紅了。
葉修壞笑著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一手很可惡地摸向她胸前的柔軟。沈墨瞳的臉越紅,將他的手打開,欲起身,卻被葉修重重地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