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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23:56 作者: 十七場風
他還是想夏允風能和凌美娟緩和一點關係,至少不要那麼牴觸,親母子過的像仇人,那不像話。
遲野摸著夏允風的肚子,安撫道:「當年我也小,走的時候心裡帶著氣,沒有考慮你們的感受,我沒有想到會讓你這麼恨她。」
夏允風還是聽不進去:「這關你什麼事?」
「小風,」遲野說,「或許方式不對,但愛不是罪過。」
夏允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半晌,他翻了個身,這次遲野讓他轉了過來。
遲野摸摸他的眼睛:「老遲走的早,給我們大家都留了很多遺憾,我也沒能讓他享到福,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虧欠。我們長大了,父母也老了,我不想你像我一樣後悔。」
遲野說這些時很溫柔,勸著哄著,慢慢地講道理。
夏允風最終被說動了,答應了去凌美娟那吃年夜飯的事兒。
年前最後一天工作日,工作室很早就下班了,夏允風沒走,他得掐著點去接遲野,然後倆人一道去機場。
手機放在桌上,畫室里很安靜,夏允風繫著圍裙畫畫。
畫上是人的側影,很模糊,從輪廓上看那是個女人。
夏允風這些年畫山畫水,很少畫人。時至今日,除了遲野,他仍然很難與別人建立完全的信任關係,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卻不肯改變,他不需要親人、朋友,他的世界有遲野就夠了。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遲野,那晚遲野抱著他,很輕地吻他的耳朵,對他說:「你以為自己只有我,其實從你走出那座大山的開始,就已經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繫了。」
「莊天麒是你第一個朋友,你們互相送過禮物,一起完成過文藝匯演。張阿姨是鄰居,你會主動開口找她借東西,她很樂意幫你。還有工作室的夥伴,你會和她們開玩笑,沒有負擔的使喚余淼,和大家一起笑姜意。」
「小風,你從很早之前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手機在桌上響了起來,夏允風看了一眼,拿起來接了。
凌美娟被掛電話都成了習慣,接通時的驚喜快從聽筒里溢出來了:「小風,是媽媽。」
夏允風放下畫筆:「嗯。」
「你幾點的飛機?東西帶的多不多,媽媽去機場接你。」
「兩點半,沒帶什麼東西,你……」夏允風頓了頓,「在家等著吧。」
話是這麼說,凌美娟不可能不來接機。
遲野推著行李箱和買的年貨從接機口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凌美娟。
很奇怪的是,明明過去這麼多年,他和夏允風都長大了,凌美娟也老了很多,這一刻還是讓他覺得熟悉,好像那年,他們從北城回來,凌美娟歡歡喜喜的迎接,載他們回家吃頓尋常晚飯。
凌美娟今天看著很精神,瓊州天氣溫和,她碎花裙套著米色風衣,頭髮也紮起來,很有幾分當年的樣子。
直到她走近,近鄉情更怯般露出點拘謹的笑,遲野頓時覺得很心酸。
從北城離開之前,遲野買了點年貨帶著,凌美娟想幫他提,遲野拒絕了。
凌美娟笑著說,人回來就行了,怎麼還帶東西。
遲野回道:過年麼。
遲建國走了之後,這一家子再沒過過一個好年。
回家路上夏允風始終沒怎麼說話,坐在后座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眼睛也不怎麼眨,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凌美娟幾次想和他搭話,得到的回應寥寥幾字,後來也不再說了。
他們沒回九號巷,去了凌美娟後來新買的房子。
對於這裡遲野和夏允風都很陌生,家裡乾淨整潔,因此更顯得空寂。
凌美娟把電視機打開讓他們坐,自己去做飯。
電視台在回放以前的小品,遲野看了會兒,電視裡頭熱熱鬧鬧的,外頭氣氛冷冷淡淡。
他戳戳夏允風的腿:「想什麼呢。」
夏允風抱著胳膊:「沒有。」
「不高興?」
夏允風還是那句話:「沒有。」
夏允風什麼也沒想,只是腦袋裡不停回放十年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的場景。
他朝遲野貼近了些,頭靠在哥哥肩膀上,捏他手指頭,喊道:「小遲。」
遲野彈他白淨的腦門:「瞎叫什麼呢。」
夏允風固執地重複:「小遲。」
遲野的手劃到夏允風下巴上,摸了摸:「哎,在呢老夏。」
夏允風這才笑起來。
他們這邊算是破冰了,廚房裡凌美娟也噼里啪啦鬧起動靜。
遲野放開夏允風,往廚房走:「怎麼了?」
凌美娟正在殺魚,一刀拍下去,魚活蹦亂跳的從砧板上彈到地上,製造一地混亂。
「沒事,我來弄……」
凌美娟話還沒說完,遲野已經擼著袖子走了進來。
他洗了手,腰一彎把魚抓起來,眉頭皺著,大概是嫌噁心,但也沒退,問凌美娟要菜刀。
凌美娟怔了下,把刀給他了。
遲野手起刀落,刮魚鱗,拍魚頭,剃魚肚,忍不住吐槽一句:「哪買的魚,這麼有精神。」
凌美娟聽見了,報了個地點。
遲野回憶一下:「那地兒還沒拆呢。」
「沒有。」凌美娟走到他身邊,從菜籃子裡撿了菜葉開始摘,「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