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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23:56 作者: 十七場風
遲野拍拍屁股站起來,手在遲建國照片上彈了一下:「爸,你以前常說人不要給自己留遺憾,想做什麼就去做。我這輩子就兩個遺憾,一個是那天我們父子倆沒能好好聊一場,還有一個是跟小風錯過的這十年。」
「第一個註定是圓不了了,現在就想彌補第二個。爸,謝謝你十年前就願意聽我說,能做你兒子,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兒。」
遲野最後摸了摸墓碑上刻的「英烈」兩字:「走了,明年再來看你。」
夏允風從涼亭出來,手上的礦泉水遞給他:「聊完了?」
遲野應了聲,擰開蓋兒喝水。
十年前的年初六陰雲蔽日,十年後陽光明媚。遲野抬頭看一看天,強壓在心頭十年之久的陰霾有消散的跡象。
他把這些歸功於身邊的人。
走下長階,遲野問:「去買鐲子麼?」
「隨你啊。」夏允風晃動手腕,鈴鐺叮叮地響。
遲野抓住他,牽住那隻手往口袋裡塞:「我剛和老遲說了。」
「說什麼?」
「說我要追你,求他保佑我。」
夏允風側過臉來,光迎著面,將他的瞳孔淬染成金色:「那你別拉我手。」
遲野揚起眉:「幹什麼?」
夏允風不近人情道:「我還沒有同意你的追求,你不能隨便對我動手動腳。」
昨晚可不是這樣的,遲野說:「昨天可是你先硬的。」
夏允風面不改色:「是你先咬我的。而且我硬了又怎麼樣,我讓你幫我了嗎?」
果然還是那個翻臉不認人的小鄉巴佬,也不知道是誰,昨晚抱著他的脖子,一邊哭一邊抖還一邊叫哥哥。小東西,穿上褲子就是另一副面孔。
遲野不跟他辨,那些話說出來夏允風保准又要生氣。他摸摸夏允風的頭頂,姿勢不如小時候順手了,夏允風這些年長高不少。
「準備在瓊州待幾天?」遲野問。
夏允風商量著時間:「明天或者後天?」
遲野停頓一下:「真不回去看看麼。」
回去指的是回凌美娟那兒,夏允風毫不猶豫:「不去。」
夏允風和凌美娟的關係已經不可調和,遲野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他自己的心結也還沒有完全解開,他明白,不邁出這一步,他和夏允風都無法重新向對方敞開心扉。
「我……」
他剛說出一個字,夏允風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夏允風的臉色冷的很快,一身尖利的刺高高豎起,滿身防備。即便是重逢那天,遲野也沒有見過夏允風這個樣子。
他順著夏允風的目光看向長階盡頭,一道模糊的人影僵立在那兒。
遲野有些近視,但那身段和體態他認得,並熟悉多年。
階下,凌美娟抱著一捧花,正驚愕地看著他們。
第77章
墓園安靜,唯有風聲和凌美娟踩上台階的腳步聲。
她先看見的夏允風,然後才看清兒子身邊的遲野。那兩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孩子並肩站在一起,像少時一樣,哥哥總愛把弟弟的手揣進口袋裡。
他們牽著手,所以夏允風感知到,遲野掌心的溫度就在凌美娟走來的過程中一點點消失了。
他忽然很怕遲野會放開他,可遲野沒有,遲野用那隻涼透的手扣緊他,十指嵌在一起。
凌美娟走到面前,她肉眼可見的老了,臉上有了皺紋,從前溫婉大方的女人滿面苦相,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年她過的並不好。
她和夏允風很久沒有見面,和遲野則是更久。張開口,竟不知該說什麼。
夏允風不可能開口喊她,遲野走後,夏允風沒再叫過她一聲媽,的確夠狠。
最後是遲野先打破沉默,叫了一聲:「凌阿姨。」
凌美娟怔住了,灰濛濛的瞳仁浮現三兩分刺痛,這個孩子叫了她十年的「媽媽」,即便被她逼走,她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再相逢,會從遲野口中聽到這麼一個稱呼。
她僵硬地抬高頭,打量著,似乎在看遲野的變化,是否長高,胖了還是瘦了,藉此判斷這些年遲野過的好不好。
「你……」凌美娟的反應還是遲鈍,說話聲也不復過去清麗,仿佛失了精/氣神,「你怎麼回來了?」
這話似乎在說遲野不該回來。
夏允風皺起了眉,想說話,遲野先一步開口:「回來看看我爸。」
凌美娟沒什麼好懷疑,她自己也是來看遲建國的。只是她看向自己的兒子,她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明顯不想跟她多說。
凌美娟看著夏允風,問道:「你們怎麼碰上了?」
言語背後的深意都聽得懂,怎麼碰上的,什麼時候碰上的,是否一直有聯繫,又發展到了哪一步。
夏允風對她毫無耐心,冷冷道:「和你沒有關係。」
凌美娟早已習慣夏允風的態度,她笑笑,從十年前逼走遲野的那一刻起,她就徹徹底底,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你們怎麼來的,等我去看了老遲,一起回家吃個飯。」
她儘量表現的大方得體,不露頹態,亦不提當年舊事,真誠邀請兩個孩子回家。
夏允風說:「不了,我們還有事。」
凌美娟看向遲野,眼底似有懇求:「來嗎?」
遲野薄唇抿緊片刻才放鬆,口袋裡晃晃夏允風的手:「我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