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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23:56 作者: 十七場風
遲野點點頭,邁步進去。
工作室不算小,裝修走的工業風,看起來很有格調,就是有些冷。牆壁上掛著各色的畫,遲野看過去,沒看到自己想看的。
裡面有張很大的桌子,桌上凌亂,各種顏料胡亂擺放,人群扎堆圍著,邊畫邊聊,氣氛和諧。
見到他們,紛紛起身迎接,遲野看清,他們正在用油畫棒塗鴉。
一道纖瘦身影從裡面轉出來,夏允風穿著單薄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身上繫著畫畫時擋髒的花色圍裙,一頭泛黃的捲毛飄著,看上去年紀很小。
他在遲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手伸到背後解帶子,圍裙一松落下,夏允風脫掉它,沒打招呼,淡聲說:「去會議室吧。」
會議室並非空無一人,美術館項目是夏虞山主導,因為事務繁忙交給夏允風負責,今天事務所來人,他肯定得現身。
不知道夏允風怎麼跟他爸說的,或者乾脆沒說,見面時夏虞山愣的很明顯:「……遲野?」
遲野看起來就平靜多了,再大的衝擊也不如昨天在機場見到夏允風。他點點頭:「夏叔叔。」
當年遲建國出事,遲野被親媽帶走,這些夏虞山都知道。他笑了笑,招手要遲野過來:「好多年沒見了,小風這孩子,怎麼也不告訴我是你來?」
遲野走過去,夏虞山捏他的肩膀:「長大了,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會議室的門敞著,說話聲能傳到外面。八卦的人一個二個的裝啞巴,工作室內外一片安靜。
遲野說:「還行。」
「聽說你出國了,是去的哪個國家?」
夏允風靠在門外的白牆上,抱著胳膊,垂耳聽裡面的對話。
「德國。」
「有出息。」想到這個項目找的是德國事務所,夏虞山說,「就一直在那邊?」
遲野點點頭。
「都好都好,現在回來以後還走嗎?」
遲野停頓幾秒:「要走的。」
夏虞山沒再說什麼,拍拍他:「什麼時候回瓊州看看,上次見面,小風媽媽還念叨你呢。」
這句話完全出於禮貌和客氣,夏允風扯起嘴角,當年遲野走了沒多久,凌美娟就將自己和他的戶口從遲家轉了出來,等夏允風高考完,就帶著他搬離了九號巷,這麼多年,凌美娟和夏虞山有沒有私下見面他不得而知,就他知道的那些,凌美娟視遲野為洪水猛獸,更是心中禁忌,怎麼可能念叨。
遲野對此也心知肚明,十年前凌美娟的那些話,那兩個巴掌,甚至是以死相逼,都是他往後幾千個日日夜夜無法擺脫的夢魘。
夏允風走進去,中斷這場寒暄。
夏虞山看起來很高興:「小風,你哥來了怎麼不告訴我?早知道我還能給遲野準備個見面禮,現在兩手空空,像什麼樣。」
「你哥」倆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夏允風皺了皺眉,迴避道:「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
「這孩子,太久不見生疏了?你小時候多纏遲野自己都忘了?」夏虞山笑話著,對遲野說,「你在北城考試的時候,他天天掐著點讓我送他去酒店,一秒都不多待……」
陳年舊事聽的人煩躁,夏允風拖開凳子,失了耐心:「開不開始?」
這態度和反應,即便多年不見,以當年的熱乎勁也不至於冷漠至此。夏虞山怔了怔,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倆小孩兒之間可能鬧過。
細想也是,憑夏允風黏遲野的程度,對方驟然遠走他鄉,夏允風怎麼可能接受的了?
遲野去到長桌的另一邊,會議室的門關上,外面的人炸開了鍋。
余淼說:「不熟肯定是假的。」
田嬌附和:「不僅是假的,而且相當熟,都熟到黏人了!」
同事們紛紛搖頭:「想像不出風哥黏人是啥樣。」
三言兩語聽的人抓耳撓腮,田嬌拆開一包薯片,嘎吱嘎吱的咬,渣子掉落在畫紙上:「所以他倆到底是啥關係?父母都認識,鄰居或青梅?」
余淼贊同道:「多半是兩小無猜。」
田嬌繼續發問:「那現在說不熟又是怎麼回事?」
「你傻啊。」余淼過來人經驗,「想想我你就明白了。」
大家齊齊點頭,了悟道:「哦,原來是破鏡重圓。」
會議室的門一關就幾乎關了一天,時間緊張,中午飯都來不及吃,訂了餐送過來的。
遲野講了一天,難得他一夜未眠還能頭腦清晰,只是那受了凍又抽了煙的嗓子受不了,最後已經沙啞乾澀。
他清清嗓子,喉嚨痛的厲害,有點感冒跡象。
夏虞山年紀大了熬不住,說:「歇會兒吧,我喘口氣。」
遲野放下手中的遙控筆,摘下眼鏡:「休息十五分鐘。」
他拿上煙出去,頗有種以毒攻毒的架勢。茶水間磨杯咖啡冷卻,遲野咬著煙按響打火機。
青煙浮上,一隻手截住那支煙,夏允風端著杯子出現在跟前,冷冷地說:「畫室禁菸。」
遲野道聲歉,揣上口袋出門去抽。
夏允風看他的背影,眼前閃回遲野點菸的動作,沉鬱迷人,隨意到彰顯野性。又閃過會上那人戴著金絲邊眼鏡大方展示的模樣,少見的斯文。
「站住。」他清伶伶的側目,氣質疏淡,「我爸不喜歡聞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