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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53:15 作者: 逐心
    「哎哎哎,讓一下、讓一下!借過!」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在人行道上疾馳,小哥嘴裡大聲嚷嚷著,還一邊狂按喇叭。

    行人唯恐不及,連忙讓出條道來。

    於是電動車完全沒有減速,沒想到,人潮盡頭卻有個紅衣少年紋絲不動,非但如此,還忽然轉過身來。

    雪地被踩實了,結了薄薄一層冰,電動車剎車不及,幾乎整個撞了上去。

    車手摔出一米遠,疼得齜牙咧嘴,起身就罵,「聾啊!讓躲開聽不見?」

    等罵完了,他才看見那少年被電動車壓在下面動彈不得,登時噤聲,上前扶起車,眼巴巴地問:「你沒事吧?可別有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賠不起醫療費的。」

    紅衣少年吃力地撐起身,睫毛抖動著,一聲不吭。

    外賣小哥又問了一遍,「有事沒啊?沒事……沒事我走了啊,搶時間。」

    見他仍不開口,外賣小哥坐上車,一轉油門,嗖地就開走了。

    有目擊者不放心,上前想拉少年起身,手伸出去好幾秒,他也沒搭理。

    「受傷沒?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瞅瞅?」問話,也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於是好心人也搖搖頭,走開了。

    元染坐在雪地里,直到涼意刺骨才爬起身,腳踝大概是扭了,疼得鑽心。這使他走得很慢,還有點瘸。

    迎面走來個阿嬤,拉著購物小拖車,老遠盯著他看,然後探詢地問,「……是元染?」

    他看向阿嬤,大概是曾經的街坊,見得少,所以不大記得。

    對方嘆了口氣,「終於放出來了啊,有沒有去給你奶奶燒點紙錢?冬至了,該燒點紙,報個平安。」

    從老鄰居口中得知,他被關進少管所的第二個月,奶奶就走了。沒人告訴他,因為沒人告訴少管所。

    那阿嬤又念叨了幾句好好做人,別再犯事兒,才走開。可走了兩步,突然覺得不對----這元家小子怎麼連一聲都沒吭過?

    「元染!」她對著少年的背影喊。

    可對方像沒有聽見,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是……打擊太大了?阿嬤搖搖頭。好好的少年郎啊,要是不腦子一熱犯下大錯,哪至於搞成現在這家破人亡?

    她可還記得呢,元家這小子腦袋瓜極其好,學什麼都靈光,被城裡的貴人相中帶到身邊養著,這才把老太太從山裡接出來,吃香喝辣。

    一失足啊,實在可惜。

    元染並不知道身後有人喊他。

    他從兩年前昏迷醒來就聾了,什麼都聽不見,因為聽不見,所以也不說話。這一晃兩年過來了,他已經忘了能聽能說是種什麼滋味,仿佛天生就是聾啞的。

    天色一點點沉下來,風雪漸盛。

    天冷,加上又是冬至,街上的人越發少,偶有車輛呼嘯而過,誰也不會在街頭停留。

    元染被凍得四肢麻木,臉頰疼得像被針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會走在哪,要去哪,只是漫無目的地拖著腿往前挪。

    在裡面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想過出來會怎樣。但當時想得簡單,先找到奶奶,把她送回山里老家,然後自己回來……報仇。

    可沒想到,第一步就錯了。

    他已經沒有奶奶,沒有親人,可以心無掛礙的報仇。可仇人在哪?他連目標都沒有,更別提怎麼復仇了。

    元染走得累了,終於停下腳步。

    路邊是棟破舊的小樓,關著門,燈箱上打著四個草體字:丁氏刺青。

    門邊放著只青瓷碗,空的,還有一摞被子,借著屋檐的遮擋沒有落雪。

    他走到牆邊坐下,順手將被褥拉過來裹住自己,厚重的棉絮阻隔了呼嘯的北風,過低的體溫才一點點回到他身上。

    睏倦襲來,他抱著膝,迷迷糊糊地盹著了。

    *** ***

    「今天就到這兒吧,回家別碰水,七天後再來。」丁幼禾摘了口罩和手套,囑咐著從紋身床上爬起身的女人。

    肖瀟回頭,試圖看一眼自己的後背,奈何沒那技能,只好起身走到落地鏡前。

    她光|裸著上身,背後肌膚泛紅,剛刺上去的荊棘玫瑰還有些微凸起。

    「阿禾,你這手藝是真沒說的,姐姐我一定還給你介紹生意。」肖瀟彎腰,拾起被丟在一邊的文胸,邊穿邊感慨,「還是像你這樣有門手藝的好,不用像我這樣,呵。」

    她沒說完,自嘲地笑了笑。

    「你掙錢比我多,」丁幼禾背對著她沖手,「該洗手不干,就別幹了。」

    肖瀟扣好文胸,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豐腴的身體,上面殘留的淤青未散,「掙得多有什麼用?給家裡寄完了,連下月房租都繳不出。我字不識幾個,不幹這個,還能幹什麼?」

    丁幼禾拿毛巾擦手,「我這兒缺個搭把手的人,你來麼?」

    肖瀟一愣,繼而大笑,「搞什麼?姐姐我給你打工?你付得起工錢嗎?不干不干,等哪天我年老色衰,活不下去,再來投奔你。」

    丁幼禾解開束髮的繩子,齊肩的頭髮立刻披散下來,微微捲曲,貼合在臉側,更顯得臉龐嬌小,玲瓏可愛。她低頭收拾著箱子,「不來就算,不早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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