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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49:20 作者: 林一羲
    他用這件事威脅她,讓她和他在一起。

    愛恨糾纏,她這輩子都別想甩開他。他如願以償得到了她,每當她想離開他的時候,他就把當年的事拿出來說一番,她便又會乖乖待在他身邊,如此,屢試不爽。

    日子過得很快,一年一年,時間像流水一樣,就那樣自他們身體上沖刷而過,眨眼間,距離那起命案已經過去了六年之久,沒有人再提起,它好像已經被人遺忘在了時光深處的旮旯角里,可。

    他還沒忘,他還記得自己身上背負的那條人命,他還記得那個失去了哥哥的女孩。

    最近,他尤為不安,他有種預感,要發生什麼的預感。

    肖齊剛感覺自己被黑色粘膠粘住的眼睛忽然疼痛起來,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發顫的聲音。

    「許芷在嗎?」

    是的,他知道那女孩的名字。她來向他討債了,他苟且偷生了六年,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這個微胖的男人口中說出,許芷的嘴唇抿得更緊了。既然他都能猜到是誰綁架了他,那麼,六年前那件事,就一定和霍欣脫不了干係了。

    許芷的聲音跟她的眼神一樣冷。

    她說:「六年前,你做了什麼?」

    肖齊剛沉默了很久,白韻和許芷早已知道了答案,可還是在等他開口,等他親口承認。

    肖齊剛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抖著嘴唇說。

    「許小姐,當年是我讓人綁架你的,我只是想嚇嚇你……沒想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六年來,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罪惡,在這一刻轟然坍塌了,將他完全埋沒在裡面,不能呼吸,讓他有一種近乎解脫的快意。

    肖齊剛將罪責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隻字未提霍欣。

    「對不起就完了?對不起有什麼用?他死了,不會再回來了。」許芷冷笑,在她說出後面那句話時,平靜許久的心臟再一次刺痛起來。

    許念青。

    當年,他死後的一段時間裡,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葬禮上他躺在盛綻的鮮花中毫無聲息的樣子。她失眠,吃不下飯,還會不分場合的流淚,大顆大顆的眼淚滑進嘴巴里,鹹鹹的,再沒有人會彎下腰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了。最難過的時候,她甚至想過自殺,可一想到自己的命是用他的換來的,她就將自殺的念頭拼命壓了下去。

    那段日子有多難熬,沒人知道。她有多難熬就有多恨那個輕易剝奪了許念青生權的惡魔。

    她也恨自己,如果,如果當年她能乖乖的,不要因為賭氣在外面遊蕩,是不是就不會被歹徒盯上,許念青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但她還是將大部分的恨意全注在了那個歹徒身上,可,她還沒想到該怎麼去報復他,他就已經輕易地死在了監獄裡。

    許多年過去,恨意被沖淡,她看開了許多。

    如今卻有人告訴她,原來當年那件事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的陰謀。

    她冷冷地看著脫力般軟成一團、靠捆住他的繩子支撐身體的肖齊剛。

    恨他嗎?恨。

    可這恨意軟綿綿的,當年那種誓將兇手碎屍萬段的決心已經隨著時間消逝了。

    現在,她只想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夠了。

    如果許念青還在的話,他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她被恨意蒙蔽雙眼的樣子吧。許芷想。

    「許小姐,如果……如果我還能活著從這裡出去的話,我、我就去自首。」粘住他眼睛的粘膠被他如洪水般湧出的眼淚打濕了。

    他心裡還是害怕,他懼怕監獄生活,可是他知道,這是他欠別人的,逃不開的,總要還的。至於霍欣,她跟了他六年,雖然是不情不願的,但好歹也做了他六年的女人,最後保護她一次吧,他仁至義盡了。

    「小芷,怎麼說?」

    白韻問一言不發的許芷。

    許芷死死盯著肖齊剛,最後,一段完整的話從她齒縫裡蹦了出來。

    「記住你說過的話。」

    .

    一個星期後,白韻告訴她,肖齊剛真的去自首了,間接殺人罪,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聽到這個消息時,許芷說不清自己心裡什麼滋味,有些恍惚茫然,有些釋然欣慰,各種,夾雜在一起。

    「小芷,最該整的其實是霍欣,真說起來念青哥算是死在她手上了,哼,現在查清楚了,她的幫凶進去了,她也別想逃。」

    許芷隔著手機都感受到了那頭白韻的怒氣。

    「小芷你別管,交給我就行了。」白韻接著又說了句。

    許芷也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霍欣,便低聲說了個好。

    這天下午的時候,一周沒有聯繫過她的周嘉遠打了電話過來,他說一個月的時間到了,他已經找好了房子,今天就搬出去。

    許芷沉默半晌,說了句:「那邊我不住,你繼續住在那裡也沒事。」

    他卻說:「謝謝,不用了。」

    不同於以前的柔和,他的聲音有些冷硬,像是隨口拒絕了一個陌生人的幫助。

    許芷一愣。

    一個月期限一到,他就連裝都懶得裝了嗎?真現實。她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空落。

    許芷不知道的是,周嘉遠其實是在生悶氣,氣她,更氣自己。氣她的忽冷忽熱與捉摸不透,氣自己竟然沒守住心門。他一直在等她主動找她,可她一次都沒有,簡直成了他的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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