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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43:16 作者: 漠小蘭
「此際還望主君放手一搏,方可搏出一條生路。」
「放手一搏……」公子季婆娑著羊脂玉扳指,「速速派人去迎一迎入城的公子易,我的好侄兒,定要備上大禮。」
三月春花正盛,城中花燈集會接連數日,今夜便是最後一夜。
日落月升之時,城門下有鑼鼓喧天,行人儺戲。
公子凌出了官學,急匆匆地自宮門而出,往城門外東西二巷前去。
白氏幼女及笄以後,便不能常來宮闈之中了。
今日城中盛會,公子凌藉此時機邀了白氏小雨於花燈集會相見。
跨過護城河上白玉長橋,他一眼就認出了白氏僕役,兩個女僕中間站了一個戴帷帽的素衣女郎。
「小雨妹妹。」
素衣女郎的帷帽微動,她伸手撩開了面前的輕紗,見到來人,喜道:「凌哥哥。」
一張芙蓉粉面,微微一笑若春花爛漫。
公子凌走到她身前,將藏在身後的儺戲面具遞給她,「今日便不用戴悶人的帷帽了,這個給你。」
白氏小雨將那帷帽捏在手中細瞧,面具上是個三眼鬼怪,目若銅鈴,表情猙獰,十分可怖。
她笑了起來:「這個有意思!」說罷,就掀了帷帽,將面具覆在臉上。
公子凌見她帶著三眼惡鬼的怪相,也摸出自己的面目戴上,同樣是個三眼惡鬼,不過她的面具為紅面,而他這一面為黑面。
公子凌徐徐道:「昔傳顓頊氏有三子,亡而為疫鬼,你臉上的就是這隻鬼。」
女郎輕哼一聲:「凌哥哥莫又來誆我,這世上唯有人畜,哪來鬼神!」
公子凌笑著搖頭,「你不信?」
「當然不信!」女郎將面具湊到他面前,戲謔道,「若真有鬼神,那宮中問鬼神之人如何錯得如此離譜,昔年國君問鬼神,方知長公子伯命中注定無子,眼下怎麼又有子了,可見自然全不可信!」
聞此一言,公子凌身形微頓,卻見白氏小雨捉住他的衣袖,指著護城河面上飄來的木船道:「凌哥哥,快看那船!」
此刻華燈初上,河面倒映著點點微光,一艘木船由遠及近飄來。
船夫開始驅儺,行人紛紛在河邊站定觀看。
船頭立著個魁梧大漢,戴著五色假面,身著彩色,手執金槍龍旗。背後立著另外兩人,貫全副金鍍銅甲,扮作鎮殿將軍。
其後跟隨著眾人,全部頭戴醜惡假面,有人裝門神,陰間判官,又有人扮作土地公,灶神之類,共數十人,浩浩蕩蕩站滿了船頭。
鼓聲震天,行人紛紛隨著鼓點拍掌唱喝。
白氏小雨看過一會兒,見那木船飄遠,便道:「這裡也無甚可看了,不如去街市買花燈,我難得出來一次,整日總被拘在家中,今夜當玩得盡興才好!」
白氏業已及笄,平日裡不能拋頭露面,公子凌解下腰間香囊,「知你定是閒不住,此有銀錢,喜歡什麼,皆可買去。」
白氏小雨接過香囊,「還是凌哥哥最疼我。」
兩人並肩往西巷而去。這一條巷道兩旁掛著五彩紙燈,恍若白晝。
夜市中摩肩接踵,賣燈,買燈者眾。
白氏小雨走走看看,腳步忽而停在了一個鋪子前。
桌前白布上立著一盞金蓮。
那金蓮燈做工甚為奇巧,不知是何機關,中心一點燭火,使得金色蓮身熠熠流光,花瓣隨風輕搖,真若一朵蓮。
她痴痴地看了好一會兒。
她轉頭正欲說話,卻不見了公子凌的身影,身後的僕婦也似乎被人潮衝散了。
「凌哥哥?」她四下一望,只見人山人海,行人皆覆假面,實在難以找尋公子凌。
白氏小雨順著人流往前行,一面行一面去找面戴黑面三眼惡鬼的人。
她走了小半刻,終於在西巷盡頭處看見了一個戴著黑面三眼惡鬼面具的公子。
那公子長身玉立,身形與公子凌相仿,同著素色深衣,腰纏青色裹帶,站在原處似乎是在等人。
白氏小雨加快腳步,走到他身側,喚道:「凌哥哥!原來你在這裡!」
那公子緩緩地側頭看她,面具上的惡鬼相猙獰,卻不言不語。
白氏小雨連忙摘下了臉上具,道:「是我,小雨。」
那公子卻立在原處,無動於衷,三眼惡鬼黑面仍舊可怖。
白氏小雨,微蹙了蹙眉,「凌哥哥,又來誆我,這著實無趣!」說著,就抬手猛地掀開了面前之人的面具。
那公子猝不及防地就被她搶走了面具。
面具下的人臉不悲不喜,面若冠玉,只是一雙鳳目微挑,默默地注視著她。
白氏小雨捏著面具的綢帶,訝異地「啊」了一聲,「原來真是錯認了。」
她忙將面具遞還給他。
公子接過面具,只說了一句「無妨。」
身後響起凌亂的腳步聲,「小雨妹妹!」
白氏小雨轉過身,才見公子凌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僕役,他大嘆道:「你怎麼自己走到了這裡?」
白氏小雨,笑道:「我方才見人衝散了,便在巷道里找你。見到這位公子與你身量相似,同樣帶著三眼惡鬼面目,就錯認成了了你。」
公子凌如釋重負般一笑,抬眼看清了她身後的素衣公子,眉目微沉道:「是你?」
兩人前日在宮宴上見過一面,素衣公子捏著面具,揖道:「公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