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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08:31 作者: 池之柚
可他甘心嗎?他不甘心。
他怎麼會捨得放棄呢?那是他從五歲就看著長大的何以初,那是他放在心裡永遠不捨得褻瀆的寶貝。
他夢到了自己大學的時候,他忙著學習忙著項目忙著交際,向來討厭社交的他學會了阿諛奉承,學會了面不改色的說假話。
那時候他是被很多學生仰望的存在,得體的禮儀,恰到好處的禮貌,永遠控制得當的面部表情,卓越的成績跟出色的外表。
可沒有人會知道,這樣耀眼的一個存在,他在人前有多受歡迎,就會在心裡多加倍的唾棄自己。
他知道自己變了,他再也不是何以初印象里的沈霄了。
何以初也在慢慢改變。
沈霄看著他從十四歲到二十二歲,記得他一年又一年的生日,看過他好幾場畢業典禮。
每一次單方面的重逢,沈霄都會在心裡悄悄丈量那個小小的人,用眼睛貪婪的描摹他的每一寸。
看著他變高,變帥,嬰兒肥褪去出現線條凌厲的側臉,變得話越來越少,活潑的他越來越喜歡發呆。
大學的時候沈霄得到過來自四面八方的愛意,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也經歷過無數次告白,男男女女都有。哪怕他出了櫃,自詡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也絲毫不能影響到什麼。
而奇怪的是,面對每一場告白,盛大的熱烈的,浪漫的喧囂的,平靜的緊張的,沈霄發現自己的內心都無波無瀾。
他只是會在這樣的每一刻,不受控制的想起當年那個小孩兒,眼睛裡都是藏不住的愛意,膽怯又大膽的對自己說喜歡。
也會在拒絕時看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後,想到那天的何以初,懵懂的雙眼,晶亮的眼睛沒了光,小小一個坐在那裡像被人打了好幾拳。
沈霄親口拒絕了許許多多的人,心中都不曾有過一絲愧疚跟抱歉,但他總是會在午夜夢回時,想到何以初那張布滿了淚痕的臉。一次次被驚醒,任由巨大的窒息感把自己包裹,他像溺了深海的浮萍,卻從不求上岸。
後來他開始創業,咖啡跟安眠藥一度成為了他的標配,這是一種怎麼看都怎麼違和的搭配,他其實也並不需要咖啡。
一個想睡都難以睡著的人怎麼會需要咖啡提神呢?
他靠自己就夠了。
後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他應該是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畢竟沒有哪個人是工作一天下來還不需要睡眠的。
他這個時候已經是個體面的成年人了,如果說大學時期的他在進行完一堆冠冕堂皇的屁話後還會在心裡默默譴責自己,那現在的他連基本的譴責步驟也省去了。他能面不改色的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能平靜冷淡的說出來數不清的吹捧讚嘆。
他有時候靜下來會恍惚的問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活著的話,他每天這樣的意義在哪裡,他找不到,他只是在虛度天日。
可是死了的話,身體又為什麼會痛苦,心臟為什麼會難過,何以初是誰?為什麼自己總是想起他?
年紀輕輕白手起家的小沈老闆,拒絕了一個又一個人拋來的橄欖枝,拒絕了接連被送到他懷裡的美人帥哥。
沒人知道他常年擺在辦公桌上的那個照片裡的男孩兒是誰,就像沒人知道,沈霄換了好多個錢包,但錢包裡面永遠不變的,是兩張小小的照片,一張上面是一個稚嫩的男孩的臉,另一張上面是雪地里略顯幼稚的字體,「沈霄。何以初。」
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大老闆,為什麼總會在每一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左右,提前幾天就把所有工作做好,所有計劃安排好,再一連失蹤好幾天,回來之後工作效率還會變得奇低。
夢境轉移,他回到了醫院裡那個小小的抽菸室,他親眼看著他的初初熟練的點菸,殘忍的說出那句不認識自己,然後跟別人一同離開,留給自己一個再也不會回頭的背影。
他想撲過去,用力親吻他,撕裂他,可僅存的一點理智又命令他停下來。
他大汗淋漓,在夢裡嘶吼出聲,他隨之睜開眼,粗喘著氣,猝然對上一雙擔憂望著他的眸子,眸子裡只有一個他。
一夢九年,他從夢中驚醒,卻是頭一次睜眼就能看到那個夢中人。
沈霄恍然回神,他想起來,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夢中的人也早已回到他身邊。
何以初輕輕擦掉他額頭上的細汗,輕輕摸著他的臉,小聲說:「哥哥別怕,我陪著你。」
沈霄眨眨眼,他克制的把何以初揉進懷裡,閉上眼睛,啞著嗓子開口:「我不怕。」
從此之後的經年,有他陪在自己身邊,每一個夢都會成為難以忘懷的美夢。
窗邊泛起了魚肚白,清晨的第一縷光顫顫巍巍的照進來,窗簾拉著一道縫隙,沈霄看過去,隱約看到了一點暖融融的綠色。
望城的春天也要來了。
他很幸運,此後的每一個春夏秋冬,無論坦途與否,都會有這麼一個人,堅定的陪著自己走下去。
年少時的喜歡久經沉澱,最恣意明亮的少年驕傲的宣洩愛意,屬於他們的遠方儘是坦途。
作者有話說:
沈霄跟何以初的故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啦,但小情侶將繼續乘風去,前程錦繡。
接下來會開新的一卷,寫寫宋一跟周秋衍的少年心動,是在我看來一個比較浪漫的故事,也希望你們可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