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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3:08:31 作者: 池之柚
    「七歲的那一年,抓住那隻蟬,以為能抓住夏天。」

    「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就以為和他能永遠。」

    我走在這條走過了無數次的青石小巷裡,陌生感從四周迅速的裹挾而來,我前所未有的體會到了一種詭異的陌生感。

    這種忐忑的不熟悉甚至遠遠超過了我八歲剛來的那一年。

    街上不安靜,除了遠處時隱時現的鳴笛聲,冷飲店裡的歌聲,我還聽到了自己沒有任何規律可循的心跳聲。

    砰砰砰。

    一下接著一下,在鼓膜邊上蹦跳。

    「有沒有那麼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

    這一刻,十七歲的我,好像突然有點明白了那個阿姨在想些什麼。

    我在心裡說,沒有永遠。

    突然出現的刺激畫面,適時的催情歌曲,某些引人感同身受的傢伙,這些附帶著很多外在條件的東西附著於人,這種濃烈的多巴胺衝進腦顱,在灰暗的環境下叫囂著一顆撲通亂跳的心。

    腦子不清醒的時候是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的,受了大刺激的人也不適合此刻心動。

    可我還是在即將要走出巷子的時候轉了身,走進一家花店,我剛剛看到店裡的玫瑰花開了,很好看。

    何以初應該會喜歡。

    店裡的阿姨把玫瑰花給我包裝好,上面甚至還帶著幾滴搖搖欲墜的露水,她笑著遞給我,「小朋友,是爸爸送給媽媽的吧?」

    我搖搖頭,「我送給弟弟的。」

    她哪裡會知道,我已沒爸沒媽,就連這個弟弟也是偷來的。

    玫瑰花開的很好,勝過我見過的很多景色。

    八月風低吟,頭頂垂星,小路慢慢往前蔓延,左手的西瓜汁咕嚕咕嚕往外冒著泡,氤氳著水汽蒸騰在空氣里,玫瑰飄香縈繞鼻息之間。

    我手捧嬌花,是要去會一會我暫時的心動之人。

    這份心動可能真的很短,八月的風一吹,明天醒過來的時候就沒了,今晚的所有失控都只是因為暫時的荷爾矇混亂。

    也可能經年累月,一院子的玫瑰花都來不及種完。

    可在這一刻,我只許願,我從不認識他,我們的初遇,因了這枝玫瑰花,才剛剛開始。

    第25章 目標

    何家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我手裡握著那捧玫瑰,站在樓下抬頭看,我知道何以初現在一定乖乖坐在沙發上等著我回來。

    他會在做什麼?是在看電視還是在看書,亦或者是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坐在那裡,有些可愛的發著呆。

    不管他在做些什麼,他都一定會在我進門的時候及時出現。

    然而許是一路走來太過慢吞吞,迎面吹過的風也越來越清冽,時間跟流動的空氣慢慢在讓我清醒,我越發覺得剛才的自己衝動,且又幼稚的可笑。

    先不說這份朦朧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歡,就是是喜歡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同性戀,也沒有人會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

    喜歡男生的男生沒有那麼多,更沒有人會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哪怕在我上了高中以後,潛意識裡就一直在提醒自己,我不是他的親哥哥,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可是九年的長久相處跟陪伴不是我後知後覺給自己做出的提醒就可以輕易斬斷的。

    在任何人的眼裡,甚至是在何以初眼裡,我都只是他的哥哥,也只會是他的哥哥。

    多麼可笑,他還慣會使用這個詞語過來博取我對他的那點少得可憐的同情心,來讓我像以前一樣滿足他的某些心愿。

    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詞語早就在某些時刻開始,成為了我心裡一根隱隱作痛的針,每被提醒一次,就入骨三分,不斷提醒著我這血淋淋的事實。

    先不說他到底喜不喜歡我,也許光是讓他知道我是個同性戀,就會讓何以初對我退避三舍了。

    我貪心一點,就算何以初真的喜歡我,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欠何家的,欠何叔叔的,我怎麼可以拉他的寶貝兒子跟我一起往下墜。

    我可以不顧自己不在乎自己,但我不能不顧何以初,不能不顧何叔叔,更不能不顧這九年來的恩情,這一輩子都還不完的恩情。

    這天晚上沒有幾顆星星,空氣沉悶的往下罩,緩緩把我籠住,像一個令人窒息的鐘。

    我手指握緊又鬆開,反覆幾次,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垃圾桶前面停下。

    可我最終還是沒能把那捧花丟進去。

    送朵玫瑰怎麼了。

    哪怕我們是兄弟,又怎麼了。

    只要我的心事足夠厚重,沉默壓下來,便無人可以知曉。

    何以初果然坐在沙發上等我,門一開,他就像只小狗一樣眼巴巴瞧過來,隨後你就會很驚奇地發現,他的眼睛會變得越來越亮,灼灼地看向你,讓你根本移不開眼睛。

    也不想移開。

    他放下最喜歡的電影朝我奔過來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恍惚的。

    他為什麼這麼依賴我?這種依賴到底是對自己的哥哥,還是他本能的喜歡靠近我。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何以初走過來,音調上揚喊我「哥哥」,他眼尖,一眼就瞧到了我手裡的玫瑰,他眸子似乎是顫了顫,又很小心翼翼地開口:「哥哥,你買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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