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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37:36 作者: 意千重
    包袱里是一套嶄新的男式粗布衣服和新的鞋襪,和當初他出去掙銀子時,周家大姑娘偷偷送給他的一模一樣。周家大姑娘,剛才大概是聽說他死了,特意偷偷來給他收屍的。

    他就想,好歹還是有個人有良心的。腳下踩著的那潭水,仿佛也沒那麼yīn寒刺骨了。

    穿上gān淨的衣服鞋襪,吃了烤熟了的狗ròu,他把髒的衣服鞋襪扔進了火堆里,將那塊包袱皮包起剩下的狗ròu,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水潭。

    等到村裡的大人們三五成群,拉幫結夥的趕來時,他早已不見了影蹤。他的心中有什麼死了,卻又沒有完全死絕。

    第二個日子來臨的時候,他是極度興奮卻又痛到不能呼吸的。他從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個惡人,壞人。

    冬天裡,周家大姑娘要出嫁,正日子要到了,卻一連幾天都是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路都封死了,這急壞了周家爹娘。村里人又開始笑話他家一個女兒許了兩家人,這回遭報應了。周家大姑娘安安靜靜的坐在房裡,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好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她也會立在窗邊,靜靜的看著黑乎乎的院子,等到jī要叫了,她才躡手躡腳的摸到chuáng上,擠到妹妹身邊,把身子蜷成一團,一動不動。

    正日子的前一天,老天突然放晴,太陽光she在晶瑩的雪地上,刺得人眼睛發疼,周家熱鬧起來。周家小妹死死守著周家大姑娘,就連她要上廁所,也跟著。

    正日子到了,周家大姑娘哭嫁的時候,哭得特別傷心,村裡的人又說,周家養了個好女兒,又換回了豐厚的嫁妝,又捨不得爹娘。

    他站在雪泥混作一堆的山頭上,遠遠的看著那頂紅色的小小花轎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黑白相間的原野里,再也看不見。他面無表qíng的舉起手裡的柴刀,向著旁邊一棵手臂粗的野栗木狠狠砍下去,一聲脆響,野栗木應聲斷了。

    他皺起濃黑的眉頭,從褡褳里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磨石,蹲下去,就著岩石上淌下來,才剛融化的雪水,「嚯嚯」的磨起刀來。

    夜深了,當狗也不叫的時候,他提著一罐油,揣著一褡褳被凍硬了的野兔ròu塊進了村。

    狗被兔ròu塊分了神,人被砍刀分了頭和身。油澆上陳舊的家具和被褥,一盞燈被點燃又砸了下去,火光沖天,他立在他娘的墳前,把那兩隻頭顱砸了下去,對著他娘的墓碑拜了三拜,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生他養他又傷了他的土地。

    那個時候,他沒想過這輩子還會遇上周家大姑娘,也沒想過還能和周家大姑娘重新來過,風光成親。更沒想過,有朝一日,他能過上豐衣足食,體面的幸福生活。

    他六十多歲的時候,還能一口氣吃五碗飯,兩斤ròu。他抱著他的重孫子說:「我告訴你,你別嫌你這個小名兒難聽,想那個時候,你爺爺就叫小huáng屎,福氣好著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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