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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37:36 作者: 意千重
中年婦女尖叫一聲,把手裡的酒杯朝小桐的臉扔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瘋了?你敢?」
酒杯砸在小桐的額頭,杯子裡的紅酒四濺,順著他的額頭淌下去,滑過臉頰,肩頭,一滴,一滴,在米huáng色的純羊毛地毯上留下血一樣的痕跡,小桐不避不讓,只是輕蔑地看著中年婦女:「酒瘋子,你看看你,醉生夢死,該你承擔的責任你承擔了什麼?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你生了我但你沒有養我,你沒有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中年婦女不敢置信地指著小桐:「你再說一遍?」
小桐僵直了背,挺起了胸,「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我怕什麼?張太太,我說你是個酒瘋子,只管生不管養,我們三兄妹有你這樣一個媽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是醉醺醺的,包括去開家長會,你丟夠了我們的臉,出夠了我們的丑!如果不是你亂吃藥,小雨會是現在這樣?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喝得人事不省,大哥會是這樣?」
張太太撲過去搧他的耳光:「就算我對不起也是對不起他們兩個,你呢?是我讓你這樣不男不女地活著的?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我就安生了!」
小桐面無表qíng,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在他的臉上狂搧。
小梧大吼一聲:「夠了!都住手!」
張太太塗著血紅蔻丹的手指指向他:「你住嘴!你也要來氣我?我還不如早點跟了你爸爸去呢。」說著哭了起來,轉身卻又倒了一杯白蘭地,一揚脖子就全灌了下去,跌跌撞撞地歪倒在沙發里,望著牆上的一張遺像發呆。
小桐冷笑了一聲:「你最好喝死了,永遠都不要活過來。」說完轉身就走。任由小雨在他身後大喊,他頭也不回,從此杳無音信。
小梧閉了閉眼,回身對站在一旁發呆的小雨笑了笑:「小雨,天氣有點涼,你先去睡好不好?明天你還要去醫院呢。」
小雨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大哥,你送我進去。是不是我做了這個手術,以後我就可以上體育課,可以爬山逛街了?」
「是呀。」他嘆了口氣,扶著小雨孱弱的肩頭,帶她上了二樓。
客廳里只剩下發呆的張太太,胖胖姨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扶起張太太:「太太,我送你上樓去睡,啊?」到了張太太那間散發著死氣的華麗房間,張太太才上了chuáng,突然大吐特吐起來。
胖胖姨忙衝進衛生間,取了盆子抹布等東西去打掃衛生。等她忙活完,走到一樓,只見小梧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拿著一副塔羅牌,蹙緊了眉頭,不停地洗牌,切牌,專注而孤寂,寬寬的肩膀幾乎看不到ròu,只看得見一副大大的骨架。
「大少,我給你下碗面?」胖胖姨心頭一酸,輕聲詢問。他才26歲,就要承擔起這麼重的擔子,一家老小,誰也不能幫他,還總拖累他,難為他不計較。
小梧搖了搖頭:「胖胖姨,我不餓,你去睡吧。年齡大了,注意休息,小心血壓。」
胖胖姨走到他身邊坐下:「大少,明天要送小雨去醫院,公司里的事也忙,你還是早點去睡吧。」
小梧笑笑:「我睡不著。我害怕,胖胖姨,你說小雨的心臟手術能成功嗎?」
胖胖姨擦了擦眼睛:「肯定能成功的。」
「我想也是。」小梧繼續洗牌,切牌。
胖胖姨又坐了一會,到底撐不住,便去睡了。
等她睡了,小梧走到院子裡,靠在那棵已經掉完了葉子的梧桐樹下,又抽起了煙。
半個月後,小雨死在了手術台上。張太太難得的沒有喝醉,不停地捶打著小梧瘦削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讓小雨做的什麼鬼手術,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你就是巴不得把你弟弟妹妹都弄死,都趕走,好沒有人和你爭財產……我的小雨啊,媽媽對不起你。」
深夜裡,高速公路上空dàngdàng的,小梧把車開到了兩百碼,前方的黑暗像一個張著巨嘴的妖怪,他越開越快,帶著愜意和憧憬衝進了那片黑暗。
這樣的生活,但願永遠也不要再來一回。
番外木斐之今生----青蛙王子
「gān爹,gān爹。」胖嘟嘟的粉白小糰子搖擺著身子朝木斐撲過來,眼見小糰子的腳前方就有一塊石子,他連忙扔了一粒花生米將那塊石子打開,從而避免了一場摔跤事故。
「gān爹……」小糰子撲到他懷裡,伸出兩隻小胖手抱住他的腰,不忘把頭在他懷裡蹭了蹭,他疼愛地摸摸小糰子的頭頂:「達兒今天又做錯什麼事了啊?」在他的印象里,這小傢伙每次做錯了事,鐵定是要來尋他作保的。
達兒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嘰里咕嚕轉了轉,仰頭天真地望著他笑:「gān爹,達兒今天很乖,根本沒做錯事。」
木斐笑了笑,用筷子從酒杯里蘸了一點酒遞給達兒:「小饞蟲,又饞酒了?悄悄兒地抿一點罷,不要讓你娘看見。」
達兒笑著正要張口,突然打了個冷噤:「gān爹,我娘厲害著呢,她說她是透視眼,能看清我肚子裡裝的什麼。」
木斐失笑,一本正經地問他:「那她都看清你肚子裡裝了什麼?說來我聽聽。」
達兒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第一次,我拉肚子,她不讓我吃櫻桃,我背著她偷偷吃了幾顆,結果她一看見我就知道了。第二次,她不讓我吃滷牛ròu,我也偷偷吃了,還是被她一眼就看穿了。第三次,我背著她在你這裡吃了酒,明明才一小點,可還是被她看穿了。」
木斐想起這小傢伙屙屎不擦屁股,總被夏瑞熙抓住的事,忍不住狂笑了。有心要告訴他,他吃櫻桃被抓是因為他的衣襟上有櫻桃籽兒;吃滷牛ròu被抓是因為嘴角有辣椒沒擦淨,還有滷牛ròu的味道很明顯;喝酒被抓也是因為酒味太濃。話到嘴邊,又想到,小孩子對母親有點敬畏總是好的,又把話咽了下去。
達兒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知道是笑自己,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爬到他膝上,笑著扯扯他的衣角:「gān爹……我想上街玩兒,你帶我去好不好?晚上我給你捶腿揉腳,好不好?我娘出門了,她不會罵你的。」
「好。」木斐放下酒杯,將達兒抱起,轉身往外走。
達兒揪著他的衣領,湊過去聞了聞,誇張地搧搧,「臭死了,gān爹你什麼時候換的衣服啊?要出門你也不換身gān淨衣服?一大股酒味和汗味,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個酒鬼。」
木斐停下腳步,瞅著達兒:「我昨天才換的衣服,真的就有這麼臭?要我帶你出門你還挑三揀四?」
達兒皺著小臉:「我是疼你。就算你把靠近的人熏跑三尺遠,我也不怕,反正你是我gān爹嘛。聞慣了也就不覺得了。」
木斐抓起自己的衣服聞了聞:「真的有這麼臭?」
達兒怪模怪樣地皺著鼻子:「不臭,不臭,真的一點都不臭。」
他越說不臭,木斐越覺得好像是真的有那麼一點臭:「我還是去換一身吧。省得丟了你的面子。」遂抱著達兒回了房間。
達兒剛下地,就邁著小短腿殷勤地去翻他的衣箱:「gān爹,達兒尋衣服給你換呀。」
木斐往躺椅上一倒,提起茶壺往嘴裡倒茶:「你去,你去。」
達兒翻了一歇,不高興地撅起嘴:「怎麼你盡放些破衣服在箱子裡?你有沒有新衣服?沒有讓我娘請裁fèng來做幾件,從我的壓歲銀里扣。你這些舊衣服就留著給我gān弟弟做尿布好了。」
「咳!」木斐險些沒被茶水給嗆著:「你gān弟弟在哪裡呢?你就給他準備尿布了?」這孩子不會是看見夏瑞熙給即將出生的第三個孩子準備尿布,也想跟著學學吧?
達兒索xing扔下手裡的衣服跑過來,抓住木斐直晃悠:「gān爹,你給我生個gān弟弟好不好?寶兒一天總愛粘著娘親,娘親肚子裡又有小弟弟,爹爹又忙,小huáng屎住在莊子裡,都沒人陪我玩。」
「我一個人怎麼生?那gān弟弟是那麼好生的?」木斐哭笑不得。
達兒好奇地睜大了眼睛:「那gān弟弟要怎樣才好生?你告訴達兒,達兒能做的一定幫你做。」
木斐無奈地看著他,給他生gān弟弟的事,他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達兒的眼珠轉了轉:「我知道了,要gān娘才能生gān弟弟,是不是?我為什麼沒有gān娘?我什麼時候才有gān娘?」
「呃……」木斐頭痛地扶著額頭,這小東西,一天到晚總有問不完的問題。他要是認真和這小東西解釋吧,這小東西就能問出十萬個為什麼來,他只好轉移話題:「你還要不要上街?再不走天就黑了。」
達兒小孩子天xing,立刻忘記了gān弟弟和gān娘的問題,催木斐:「那你快換衣服。不換衣服不是丟我的臉,而是丟你的臉。」又挑三揀四了半歇,指揮著木斐穿上了他認為最好的一套寶藍色繭綢長衫,又bī著他重新梳了頭,cha了那隻最好的玉簪。
達兒這孩子耳濡目染了歐青謹的一些習慣,剛懂事開始,穿衣戴帽就有自己的喜好,不喜歡的堅決不要,特別愛漂亮,從小都騷包得很。除了觸及到原則上的問題,木斐一般都不會和他計較這些小事,自然是順著他。
一大一小出了文淵街,上了西京城最繁華的長青街,達兒看見什麼的都想要,不一會兒,他手裡已經攥滿了面人、糖葫蘆、風車,又指揮著木斐往街旁最熱鬧的一個攤子去。
木斐抱著他擠了進去,才知道是chuī糖人的攤子,那糖人正chuī著一隻鼓囊囊的青蛙,達兒一眼就看上了,指著嚷嚷道:「我要這個。」
木斐卻知道,這青蛙形狀的糖人平時是沒什麼人要的,恐怕是別人現場定做的。果然一個綠衫子,白皮膚大眼睛的少女cao著外地口音笑道:「小弟弟,這可是我定做的,你若是想要就只能等下一個了。」
達兒側過頭好奇地打量了少女兩眼,把手裡的風車、面人、糖葫蘆一股腦地遞給少女:「這位小姨,我把這個給你,你把這青蛙讓給我好不好?」
「再等一會兒不好麼?」那少女不接他的東西,輕聲笑起來:「gān什麼喊我小姨?喊我姐姐不好麼?」
「我現在就想要,等不及了。」達兒固執地搖頭:「喊你小姨是因為我小姨漂亮,你也漂亮。」一句話說得那少女心花怒放,心甘qíng願便把那青蛙讓給了他,轉臉看見了木斐,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小孩子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