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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面有藥，擦完就離開吧。」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因疲憊而平淡，「如果不走，我會立刻報警讓他們抓你回去，不僅如此，我還會給你宋春生專門做一期特稿，讓你的臉和『宋春生』這個名字一起，永遠讓所有的人都記住。」

    這次換宋春生坐不住了。

    她從沙發上直接跳了起來，指著吳笑慈的鼻子：「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能?」吳笑慈蹲在地上，抬起頭仰視著她，「我不欠你什麼，你到現在為止所有的經歷都是自作自受，我收留你，從頭到尾都不是因為我弟弟的事，純粹只是因為我和從前在萬溪村的那個宋春生還有那麼點交情。但這幾天我發現，你不是她。逃獄出來，住在我家，現在帶著一身傷坐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我印象里的那個宋春生。」

    宋春生一愣，覺得她的話有點好笑：「什麼以前的宋春生現在的宋春生，我一直都是這樣啊?」

    「是嗎?」吳笑慈搖搖頭，「平心而論，你自己在監獄裡做過什麼?你越獄出來，是通過什麼方式?你真的以為我這麼多天就是坐在這兒跟你耗，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宋春生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褪去。

    「你都知道了。」

    半晌，她握緊了拳頭。

    「你在告訴我，小義的死和黃少晝有關的時候，應該就能想到。」吳笑慈說，「而且黃少晝現在就在時報實習。」

    吳笑慈蹲累了，索性坐了下來，後背靠著單人沙發。

    宋春生低著頭，手肘撐在膝蓋上。

    「這世界上事真的，原來這麼多巧合。」宋春生用兩隻手把全部頭髮攏在腦後，眼神直直地盯著地面，「別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接近的黃少晝，也能讓你這麼輕易就能找到。」

    這到讓吳笑慈愣了一下。

    大概只是宋春生沒算到她竟然在很久之前就和黃少晝有過一面之緣而已。

    吳笑慈看向她：「其實我也沒想到----我原本以為你和黃佳珍關係很好。」

    「關係好，你是說在那個監獄裡?」宋春生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是，如果當所有人都在把你當出生使喚，每天動輒拳打腳踢，求助獄警也沒人理你，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再過十年的時候----就算是一隻路過的老鼠，只要它不上來踩我一腳，我也會拿它當朋友。」

    「我以為這樣的友情會更珍貴。」

    「如果這是在小說里，當然。可在那種情況下，我誰都不敢相信。誰知道黃佳珍是不是為了別的接近我?」宋春生一個人縮在沙發上----她還是那麼瘦，而且現在一身沒處理的傷，比在萬溪村的時候看上去還要慘澹幾分。她身高一米六八，可吳笑慈估計，她現在的體重也就七八十斤。

    「可我還是覺得，你太殘忍了一些。」吳笑慈收回目光，表情冷淡。

    「我殘忍?你以為在那種情況下，單憑一個剛入獄不足幾個月的，在最底層的犯人，能有什麼能力救她?」宋春生苦笑，「而且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吳笑慈盯著她：「青黴素不好找吧?」

    「她們想要什麼沒有?只不過是想做的無聲無息一點罷了。」宋春生仰起頭，看著天花板喃喃道，「其實我曾經聽黃佳珍說過，她早就想死了，只是她活了小半輩子，怕的不是死，而是怕死得無聲無息，毫無價值。這點跟我倒挺像。所以後來，我和她提了這件事之後，她才會心甘情願，願意用自己的命，換送我出去的機會，也算是有點價值，還有個人能記住她，把她死了的消息帶到外面給她的兒子......」

    宋春生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吳笑慈，卻發現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似乎剛才那些話她都是第一次聽。

    宋春生立刻意識到什麼。

    憤怒衝上她的雙眼，她的表情逐漸猙獰：「吳笑慈!你根本不知道黃佳珍是怎麼死的，是不是?」

    吳笑慈聞言，急忙不動聲色地收斂情緒：「你太敏感了，我當然是知道的，否則我也不能在這兒和你討論這麼長時間，」她說，「我們在監獄的後山找到了黃佳珍的屍體，我的手機上還有照片。」

    她從相冊里翻出照片，遞給對面的人：「這下你相信了吧。」

    宋春生接過手機掃了一眼，就飛快地把手機塞回吳笑慈手裡：「算了算了，反正說都說了。」她冷眼瞥著吳笑慈，「你這個人向來擅長扮豬吃老虎，在萬溪村也這樣，現在回來以後更是虛偽到骨子裡。」

    吳笑慈收回手機：「你年紀還小，自然不知道虛偽的可貴。」

    說完，她把桌上的醫藥箱往她的方向推推，「自己上藥吧，雖然傷得不深，但萬一不小心感染了會死得很快。」

    宋春生鼻腔里嗤一聲：「虛偽。」

    吳笑慈本來已經起身準備離開，聽見她這兩個字又停了下來，轉身沖她露出一個微笑：「想不想聽更虛偽的」

    宋春生別過臉去不理她。

    「你可以住在這兒，直到三周後你拿到身份證明。」她說。

    宋春生聞言瞪了她一眼：「你果然都知道!」

    下一秒，她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和衣服的每個角落，「你把竊聽器放哪兒了?」

    吳笑慈把髮絲捋到耳後，垂眸：「能被你找到，我還能擔得起你『虛偽』二字的誇獎嗎?」

    第68章 靜默釋放計劃(23)

    晚上, 吳笑慈在給白朗打電話。

    「從你的錄音中，不能肯定宋春生就是殺黃佳珍的兇手。」白朗在聽了吳笑慈發給他的完整的對話錄音之後, 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也這麼覺得。」

    原本還有點小得意的吳笑慈, 在冷靜下來以後，也意識到了這點，「看來宋春生也沒有嘴上說的這麼相信我。」她冷哼一聲, 「剛才演那種被欺騙了之後傷心欲絕的模樣演得倒還真有模有樣。」

    「明天什麼安排?」白朗在電話那邊問。

    「論壇持續三天，明天上午去蕪大，下午大概新聞大廈吧, 怎麼?」

    「接下來幾天我要出任務, 大概一周左右。」白朗說, 「我把我們隊裡人的聯繫方式整理了一份, 等會兒發給你, 有事就找他們。如果這些人都聯繫不上，你可以去蕪大找井教授, 或者我把汪局的聯繫方式也給你----」

    「好了。」吳笑慈在電話這邊忍不住笑了，「沒你的前二十多年我也平平安安過來了, 總不能你工作一個星期我就活不下去了吧?還汪局的電話，汪局哪會搭理我?」

    白朗那邊還想說什麼，被吳笑慈打斷了, 「你就專心工作，宋春生這邊說三周, 那就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溝通, 總歸還是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就算聊爆了也總還有轉圜餘地。」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