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學術研討會一結束，趙鵬為了能夠跟黃春妮勝利「會師」，馬不停蹄地乘飛機、租車一路狂奔……剛才他笑黃春妮髮髻歪在一邊像假道士，這會兒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頭髮凌亂？黑眼圈？衣服皺巴巴？

    其實，黃春妮帶他去旅館登記，就說明她不會帶他見家長，但他還是想開個玩笑，試探一下她。

    半晌，黃春妮才答道：「媽媽對我學習寄以厚望。如果我這麼早談戀愛，她一定會擔心，怕影響我學業。」

    趙鵬沉默。

    良久，他玩笑道：「那是準備把我金屋藏嬌咯。」

    黃春妮紅著臉掃了趙鵬一眼。

    籃球比賽他當著那麼多師生的面，堂而皇之地扛著她投籃。如果見了她家人，眼前這位大男孩不知又要搞出什麼花樣來。

    因為有了趙鵬的車，黃春妮這次不必像以前那樣，每次到鄉鎮都要搭一段牛車，再乘一段拖拉機。現在好了，趙鵬開車直接把她送到她家後山的主幹道上。走這條路，雖然繞點，但開車倒也無所謂。

    兩人站在盤山公路上，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遠處群山起伏，連綿不絕。

    「小時候常常坐在屋後山坡上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到山那邊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有沒有傳說中的花果山？有沒有提著燈籠飛來飛去的小仙女？」說完，黃春妮笑了，「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趙鵬和黃春妮並肩坐在岩石上，大手撫摸著她的頭髮，笑道：「沒有，小孩子的世界很美啊。」

    「你看，那叢竹子下面，就是我家。」黃春妮用手指著山下，對趙鵬解釋道。

    趙鵬把山下掃了個遍，發現每一叢竹子下面都有一座磚瓦房，或者說每一座磚瓦房都是在半隱在竹叢里，她到底說的是哪一家啊？這裡不像城市，這個街道叫什麼名字，那裡有個標誌性建築物等等，說什麼地點都一目了然，很好找。

    趙鵬此時的茫然不知所措，倒有點像黃春妮剛到上海時的情景。

    「哪一座啊？」趙鵬忍不住問道。

    「就是那座啊！在山腳下，從王小虎家走五分鐘，穿過那個果園；再往上走，那是張蓉蓉家的自留地；再往左拐，是二狗家；順著二狗家前面的菜地一直走……看到沒，就是那家，炊煙裊裊，就是我的家！」

    繞暈了。

    趙鵬無奈地捏了捏眉心，聽見黃春妮說「炊煙裊裊」，趕緊又看向山下，好幾家都是炊煙裊裊好嗎？！

    「你們吃午飯這麼晚嗎？」

    「嗯，要等媽媽幹完手上的農活，才會煮午飯。不過，不用擔心。媽媽早上會烤一些紅薯啊，玉米啊，弟弟不會餓著的。」

    趙鵬知道農村艱苦，但沒想到自己女朋友家這麼艱苦。

    他忍不住伸手將黃春妮拉進懷裡，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在艱苦條件下成長起來的黃春妮，健康，勇敢，樂觀，她媽媽真的好偉大。這次來得匆忙，很遺憾沒時間給她媽媽和弟弟買點禮物。他突然想起自己書包里有個寶貝。

    「帶上這個，」趙鵬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機器蝴蝶，「得說明一下，她裡面裝有微型攝像機，所以，洗澡，換衣服什麼的，不要把她放在旁邊，或者給她罩塊布。你懂的，不用我多說了。」

    機器蝴蝶很美，通體呈藍色，機翼使用碳纖維骨架，覆蓋彈性電容膜，輕盈美麗。

    美則美矣，但有微型攝像機。

    黃春妮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不要。」

    趙鵬笑：「放心吧，我不會看的。我只是來得匆忙，沒有給你弟弟帶禮物，說不定他會喜歡這隻機器蝴蝶呢。」

    黃春妮有些心動。冬娃的確會喜歡這種機械做的、會飛的蝴蝶。

    她從趙鵬手裡接過機器蝴蝶和遙控器。

    黃春妮回到家。弟弟冬娃正在切豬草，媽媽還沒回來。弟弟冬娃真是長身體的時候，很能吃。黃春妮給冬娃煮了碗面，然後一邊切豬草，一邊看冬娃吃麵。

    機器蝴蝶繞著冬娃飛翔。冬娃高興得哇哇大叫，「姐姐，你看！」叫個不停。

    狼吞虎咽吃完面後，冬娃帶著蝴蝶和遙控器，興高采烈地去找小夥伴玩了。

    家裡雖然簡陋，但被媽媽整理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現在不是春播秋收，並不是農村農忙時節。黃春妮見實在沒什麼事可干，想著過幾天就是山歌節，每年這個時候有不少外地遊客來她們山區體驗少數民族風情，到時候她可以帶弟弟去賣甜茶。

    黃春妮拎著竹簍，戴上手套，往村里最高的凌雲峰走去。

    野生甜茶喜陰，長在高山灌木林邊，或者山坡溪邊。甜茶葉邊有鋸齒，要戴手套採摘。甜茶的糖分在每年六月開始上升，七八月達到最高值，九月以後開始下降。

    現在是採摘甜茶的好季節。

    黃春妮一邊採摘甜茶，一邊輕輕哼起了小調調：「納西姑娘唱情歌情歌唱給情哥哥納西姑娘像花朵盛開在哥哥的心窩納西姑娘愛唱歌唱的都是情哥哥……」

    除了甜茶，黃春妮看見長得生機勃勃的野菜和野菌菇，也一併放入手裡的竹簍里。

    一隻毛茸茸的大灰兔在她旁邊的草地上吃草，旁邊樹林裡一隻機靈的小松鼠從一個樹跳到另一個樹，樹林裡還有美麗的小鳥嘰嘰喳喳地歌唱。

    山里空氣清新，涼風習習。

    回到家鄉感覺真好。

    黃春妮回到家時，夕陽西下，鬱鬱蔥蔥的竹林下，她家的煙囪又炊煙裊裊，老遠就聞到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臘肉香味。

    黃春妮跑進廚房，高興地抱了一下媽媽，又趕緊將從山裡採摘的野菜和野生菌菇洗乾淨，放進鍋里，和臘肉一起炒。

    媽媽也很高興，弟弟冬娃圍在黃春妮身邊，一個勁地問上海和大學的情況。

    山歌節。

    黃春妮穿上民族服裝，帶著趙鵬趕集。

    年輕的男人女人都穿上了節日的盛裝，各自站在遙遙相望的小山頭上，中間隔了一個水泥小廣場，廣場上搭著遮陽棚，裡面坐滿了好奇的外地遊客。廣場四周是賣水賣零食的小販們，歡樂的孩童們在廣場上嬉戲奔跑。

    黃春妮帶了些甜茶，在茶葉鋪賣了一百多元錢。她給冬娃二十元，又給他買了一塊甜米糕，讓他找小夥伴玩去。

    魯桂花「五一」節回家後，家人反對她再去城裡打工，於是，桂花姐在她們鄉這個民俗村開了家餐館，生意挺好。這幾天山歌節、火把節，桂花姐忙得團團轉。

    黃春妮應桂花姐的邀請，今天中午，在客人最多的時候，她和趙鵬會在桂花姐餐廳里表演一個節目，助助興。

    上午九點，山歌節開始了。

    「繡球飛過坡妹心紅似火落在哥身上情似右江河……」穿著節日盛裝的少女齊口唱道。

    通過音響的擴音，山歌在群山中久久迴蕩。

    少年團隊那邊也不甘示弱地唱起來：「繡球飛過坡接了心歡樂樂接妹繡球樂與妹對歌……」

    趙鵬笑了。他想起去年開學時，曾聽見黃春妮唱什麼「情哥哥情妹妹」。

    少數民族對愛情的表達簡單，直白。

    趙鵬看了黃春妮一眼，好奇地問道：「你們少數民族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