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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15:36 作者: 吹思汀
假藺蘭寬慰道:「可能是換了繡娘,習慣就好了。」
古藺諶敷衍地點頭,誰也覺得可能是府中換了繡娘,可穿慣了那樣細巧的衣裳,怎麼可能一時就習慣別的。
不知道是哪個繡娘,如此細緻,又去了哪裡。
兩人又聊到別的,假藺蘭要往花廳走,也就和兄長道別。
古藺諶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
周遺昉抱著手臂,酸溜溜地看著高大男人身上穿的袍服舊衣。
很淡雅的顏色,在混亂環境中不會刺激到馬匹,特意用手揉軟的料子,穿在身上會很舒適,又帶有韌性,不會輕易損壞。
衣襟袖口的翠竹和一針一針繡出來的祥云云紋,針腳細密整齊,製衣之人的心意全在裡面。
他仔細地觀察那件舊衣裳,酸溜溜的醋味全刻進心裡。
他忽然開口道:「自欺欺人好玩嗎。」
古藺諶沒想到有外人在,他順著那道裹滿寒意的聲音抬頭看過去,深沉的眸子鎖定在假山亭子上。
面沉如水的緋衣小郎靠在柱子上,一隻腿曲起,半垂著眸,冷眼看著他。
他提起衣袍,慢慢走到假山亭子,對著緋衣小郎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遺昉冷笑了一聲,肆意又張揚,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在古藺諶身上上下掃過,紅唇微抿::「你知曉我在說什麼。」
古藺諶平靜地抬頭看他:「少卿大人不過是第二次見我,怎會說我是自欺欺人。」
「哈」周遺昉嘲諷地笑了一聲,他站在假山向陽的一面,整個人裹在白色的光輝里。
而古藺諶站在假山矮處的陰影里,周身散發著排斥。
周遺昉忽然覺得他很慘,卻不值得同情,明明擁有寶貝,卻從不珍惜,最後落得個拿魚目去代替珍珠的下場。
兩人間氣勢一時有些劍拔弩張。
他冷冷道:「如果我是你,有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將你永遠放在第一位,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讓你受半點委屈的妹妹,便是拿命去護她,那也是應該的。」
古藺諶皺眉,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說,再次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不懂便算了。」周遺昉忽地笑了一下,想到此時應該醒了,可能正趴床上捧著腮無聊等他的小人。
何必再在這人身上浪費時間,他想。
他甚至手指彎了彎,愉快想到,他已經了解過了,小花妖的兄長是怎樣一個人,自私又虛偽,他不配知曉小花妖的存在。
再也不用擔憂小花妖會被搶走了,因為這樣的家人,沒有才是最好。
知曉不該,可他心裡此時滿是蕩漾。
沒有人會和他搶小花妖了。
古藺諶看著周遺昉似笑非笑的眼睛落在他手腕上劃破的翠竹紋路上,他忽地將手置於身後,握拳放在後腰。
心裡有一個答案在慢慢發酵,呼之欲出。
誰會那樣細心妥當,對他的事,事事在意,連衣著打扮方面都考慮得周全。
古藺諶忽然腳軟了一下,踉蹌地扶著假山才得以站穩。
不是真的。
從來沒有人和他講過。
她明明是個膽小的女郎,只會窩在自己的一方小院裡,什麼也不管的女郎。
周遺昉遺憾地出聲:「想知道,何不問問身邊人呢?」
問清楚之後,你才會知道自己弄丟了什麼,弄丟了天下最好的小姑娘,而他,周遺昉得到了。
周遺昉眼睛裡全是愉悅的光。
古藺諶轉身往假山下走,嘴巴里不斷念著:「劍侍,劍侍,和我說說,不是真的。」
完全忘了刺激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靠在柱子前欣賞他的慌亂。
「這只是你痛苦的小開始而已。」長身玉立的緋衣小郎薄唇輕啟,看著快走遠的人,他目光落在那蒼翠欲滴的青竹上。
「哼。」他假裝一點不眼紅,冷皺皺地甩鼻子。
小花妖做的衣裳呢,還做了很多呢。
他一件沒有哦。
修長的腿被黑色的布料包裹著,緋紅色的袍子,玉項圈,沒有一樣比得上人家一針一針的衣裳哦。
紅葉蹲在亭子翹起的飛檐上,好奇地看著自家阿郎微鼓起來的腮,非常好奇:「您又在和誰生氣。」
「我自己!」周遺昉狠狠瞪了一眼平日放小花妖的心口,小聲嘟嘟囔囔:「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呸!」
他招了招手,滿臉不高興,紅葉就知道自家這個人前人模狗樣,人後貓嫌狗憎的阿郎要使壞。
可他樂得阿郎使壞。
使壞心思的阿郎才是鮮活的阿郎,不是被生活壓得哭兮兮卻沒地方訴說的阿郎。
「你去把他家裡的衣裳全偷了,不,只偷那樣的。」他指著下面古藺諶的衣襟領口和袖口。
「在這兩處有這種紋路的,全偷了。」
紅葉:「偷了放哪裡?」
周遺昉:「我的衣櫃裡。」
「這……」紅葉忍不住提醒:「那是人家穿過的,阿郎,這不好吧。」
周遺昉看了他一眼,道:「我又沒說我要穿。」
「我收藏起來不行?」
紅葉被他糊弄了過去,世間有各種各樣收藏癖好的人。
比如長安城北賣長鞭的邱老頭喜歡收藏破爛,城東賣鞍韉的高老頭喜歡收藏老男人的汗毛。
相比起來,阿郎的收藏喜好正常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