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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10:10 作者: 樂小米/紀偉娜
    他做了冰糖川貝燉雪梨,端到我的床前,不咸不淡的表情,說,這麼吃,總比吃一大堆藥片要好。

    我就愣愣地看著他,心裡湧起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竊竊不安。

    江寒就扯嘴笑笑,說,別盯著我看,看多了會懷孕的。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

    杜雅禮來長沙的日子,我正被感冒搞得昏天黑地,看誰都跟顆白加黑大藥片似的。

    她說,你感冒得這麼厲害,那就不要出門了,如果方便的話,我去你的住處看你好了,我想了想,就將地址給她發了簡訊。並一再警告江寒讓他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胡說八道。

    江寒一本正經地說,我就說我們倆是同在一張床上的純潔男女關係好了。

    杜雅禮突然打來電話,沒等我接起來,她又掛斷了。

    待我撥過去,問她,怎麼啦?

    她笑了笑,說,沒什麼,可能剛才忘記鎖手機吧。

    很久之後,一切都明了之時,我才想明白,原來當她看到我簡訊上的地址時,愣住了,才撥出了這個電話,想確定一下,可覺得唐突,最終又掛斷了。

    我怕她找不到具體位置,準備去小區門口接她,江寒將我按在沙發上,說,我去接吧,對了,你老闆姓什麼?

    我說,姓杜啊。

    江寒愣了愣,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112 如果這場風暴在我的世界裡引爆的話,又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呢?

    杜雅禮走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似乎是明了,又似乎是疲倦,她看著江寒,最終轉向我,說,好些了嗎?

    她進門時的那種微笑,我一直都忘不掉。

    秀水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們三個人,將拖鞋小心翼翼地放在杜雅禮腳邊,然後小心翼翼地離開。

    我和杜雅禮相互寒暄了一下,她轉臉看看江寒,問我,這是……

    我笑了笑,說,忘記給你介紹了,這是……

    江寒突然拉過我整個人,對杜雅禮笑笑,說,我是她先生,她是我太太。

    杜雅禮就笑了,眼角里是微微的涼,她轉臉對我說,你都結婚了,我還不知道。來,瞧瞧我拍攝的圖片,咱們給《峨眉2》選一個最好的封面。

    我當時真想把江寒扔到桌子底下去,簡直就是影響我在人前營造未婚單身美少女的形象好不好。

    那一天,家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秀水和李蓮花看我們三個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大概是感冒糊塗了,也或者是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沒有發現其中的不妥。

    我看著杜雅禮從四川拍回來的珍貴鏡頭,心裡百感交集,她說,她是除了我之外,最能體味這個故事的人,所以她才能拍出詮釋這本書最好的封面圖片來。

    一直以來,我都極敬重這種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到極致到完美的人,也一直渴望成為這種人。她無疑便成了我的榜樣。

    吃飯的時候,我突然八卦了一下,我問她,你在長沙的那個男朋友怎麼樣了?

    江寒似乎沒預料到我問這個問題,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轉眼看著杜雅禮。杜雅禮笑了笑,說,那次之後,我們就分手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也太八卦了,問了這麼掃興的問題,我說,對不起啊。

    她笑了笑,說,沒什麼。一開始,我也以為天塌下來了,可仔細想想,愛情散了的時候,就像他說的那樣,沒有什麼原因。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我癟癟嘴,說,這個人可真絕情啊。不過,誰也說不準,你們以後或許會在一起的。

    江寒白了我一眼,感覺就像想把米飯塞滿我嘴巴似的。

    杜雅禮看了他一眼,繼續保持著從容的笑,說,天涯,現實可不是小說。男人,一旦提分手,就不可能挽回了。

    我低頭想了想,是的,我想起了顧朗。所以,我就說,你錯了!只有一種情況無法挽回,那就是這個男人有新歡了。他也有新歡了嗎?

    杜雅禮瞟了江寒一眼,用紙巾擦擦嘴巴,笑笑,說,不止是新歡,他結婚了。

    我一聽,立刻覺得正義感勃發,我說,真是禽獸!

    江寒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那天,杜雅禮吃過飯就離開了。

    江寒和我送她離開,她打了計程車,微笑著,沖我們說再見。

    江寒一直看著她的車子離開,我在他身後踹了他一腳,說,怎麼?我老闆美貌吧!你跟我離婚,我就給你拉紅線!

    江寒那麼認真地看著我,突然,他重重地揉了一把我的腦袋,說,你以後要敢背叛我,我就殺了你!

    我心想,這台詞不搭啊,哪兒跟哪兒啊這是!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他心裡在那一刻微微漾起一絲難過----如果不是一紙突如其來的婚約,如果不是一個橫空插入他生活的我,那麼,這個堅強著微笑離開的女子,將會是那個可以同他共度一生的人。

    於是,後來,當我知道了真相之後,想起了那一天,我就想,她是用多好的心理素質完成了這一刻,她給我詮釋了最優雅得體的分手。如果是我的話,面對著這麼一場,我是會掀桌子呢,還是會嚎啕大哭一場呢?

    只是當時,我不知道。

    我若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恨自己也恨江寒,恨他將我推向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像江可蒙說的那樣,不要以為自己活得多麼坦蕩,誰沒有過辜負別人的時候呢?

    那些你不想辜負的人,那些你不想背棄的誓言,那些你不想去做的錯事……

    後來,我又很感謝江寒和杜雅禮,他們沒將這場風暴引爆在我的世界裡,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抹去了。

    如果,這場風暴在我的世界裡引爆的話,又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呢?

    113 這大抵是我二十三年來,做過的最荒唐而瘋狂的事情。

    時值六月,長沙的天氣已經焦躁起來,我卻開始儘可能地想辦法讓自己心靜,並快樂起來,畢竟生活遭遇太多波折,人活在這個世界之上,也不是來受刑的。

    我偶爾會打開葉靈的那封信,卻閉上眼不敢再去看。

    我也會想起顧朗,但是卻已失卻了那諸多的力氣,我怕看到他,因為看到他,我就會想到俯身而下的葉靈,飛鳥的姿態,凜冽在我的記憶中,再也抹不去。

    我和胡巴常常會去看海南島的母親,她已經出院。

    陽光很好的午後,玻璃摒住了窗外的熱氣,空調清涼著屋內的空氣,海南島會坐在窗前給她修剪指甲。

    她總抱著那柄玩具手槍,一刻都不肯鬆開。

    她總會望著窗外,望著門口,仿佛仍有期待一樣,在她的心裡,她始終在等待著那個少年,等待著他像歸巢的鳥一樣,飛奔向自己而來。

    海南島會抬頭看看我和胡巴,然後笑笑,他說,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麼篤定;可是低頭,眼角卻仍會有久久不肯落下的晶瑩。

    我輕輕地蹲在他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卻絲毫沒有覺察到。房門外有一雙盛滿了憤恨的眼睛,正望著我和海南島握在一起的手。

    就在我以為黑暗的五月再也不會漫過六月的天時,小瓷這丫頭再次捅破了天----她去報案了----海南島在家鄉里拐賣了一個女孩,又在後期拐賣了自己。那個被他從家鄉拐賣的女孩子已經生死下落不明了。或許已經被人販子「海南島」害死了……

    愛極生恨,總是那顆少女愛而不得的心。

    就如她說的那樣----我若得不到你,就毀掉你!

    可最終,在警察局報完案之後,警察要求她帶領著去抓捕審訊海南島的時候,她躲進了廁所里,給海南島撥打了電話,哭著說對不起他,求他快點逃!

    然後,她又撥打電話給我,同樣是驚恐的顫抖,再也不像那個決絕凜冽的女孩----「若得不到,就毀掉」,她說,天涯姐,我錯了……救救我哥吧……

    當我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兒之後,瘋一樣了衝出門,江寒追了出來,他說,姓艾的,大半夜你得狂犬病了啊?

    我沒理他,只覺得天要塌下來。

    我到了海南島的住處,他正在樓下開車打算竄逃,母親他已經拜託胡巴送回青島,他一看到我,說,你來幹嗎?

    我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拖上車,說,走!快逃!

    ……

    這大抵是我二十三年來,做過的最荒唐而瘋狂的事情。和身為嫌疑犯的朋友潛逃天涯,眼都沒眨一下。

    後來想起這一幕,我總會想,如果當初海南島被抓獲的話,我是不是也會跟著去吃上一段時間牢飯呢?

    社會的道義和個人的感情總是難以均衡。

    那天夜裡,我和海南島像兩個瞎子一樣,摸進了一個風景如畫的小鎮。一江水,兩岸燈火,三面青山隱隱。

    這個地方就是鳳凰。

    那天夜裡,我疲憊地睡去,我居然夢到了江寒。

    夢到他被一群穿著制服的人給帶走了,似乎是因為陳強行賄一事,夢見他回頭看著我,眼神又冰又涼,讓人難過得想哭……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看見江寒正將一張大臉擱在我跟前,我差點驚聲尖叫出來,我以為我和海南島被警察連信息拖回了長沙呢。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環視了一下窗外的沱江水,說,喲,逃難還這麼詩情畫意的,來這麼一個清雅的地方呀,真不愧是作家啊!

    我說,你怎麼進來的?

    是的,這客棧老闆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將一個陌生的男人放進我的房間。

    江寒聳聳肩膀,沖我晃了晃結婚證,說,喏,我跟老闆說,我老婆跟我鬧彆扭了!我來哄哄她呢!老闆一聽小兩口鬧矛盾,趕緊就把我放了進來。還說,床頭吵架床尾合……

    我臉一綠,說,滾!

    江寒就笑,說,那誰大半夜的時候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啊?

    我直接坐了起來,說,大半夜?你什麼時候摸來的?

    江寒說,嗯,前後腳吧!我一直跟著你們倆,你難道不知道?我本來還以為你這是跟顧朗私奔了呢!

    我就愣在床上,他看了看我,將我往床里里推了推,說,往裡點,讓我也歇歇。昨晚我可是聽了一夜的沱江水啊。

    說著,他就將大長腿一橫,整個人斜靠在床上,將腦袋靠在床上,將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說,你腦袋又大又重,壓了我的手腕一晚上,真疼啊。過來,跟我說說,你昨夜是不是夢到我了?一句「江寒,別走」,可把我的骨頭都給喊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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