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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09:53 作者: 隔劍還花
炎方截口道:「你說不追究,便不追究了麼?」
他說罷不再理我,向溯雲道:「溯雲仙君雖位列上仙,然而既然自請守雲台,便是職責所在。擅離職守且隱瞞原由,應受天雷之刑。你自去天雷池領罰罷。」
「等等!」我上前一步,道:「事因我而起,況且溯雲今日剛剛醒過來,不能受刑。我請求代他受罰。」
不待炎方答覆,我便又搶道:「我知道天宮中有此規定,可以代罰,你不能拒絕我。」
炎方冷冷道:「你以為你是誰?他是上仙之體,你呢?想死我不攔你,不過我還不想別人說我刑罰過重致人死傷。」
我還要搶辯,溯雲已先我一步開口道:「不必。」
我望向他,他卻沒有看我,轉身離去。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想追上去,卻邁不開步子,直到他走出去,再看不見。
還是沒能阻止得了。身上的疲憊傷痛一下子都冒出來,我眼前一陣發黑,身子站立不住,下意識地向虛空里抓了幾下,卻什麼也沒抓到,摔在地上。
有人過來扶我,我眨了眨眼睛,眼前清楚起來,炎方的臉就在我眼前。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甩開他,冷冷地道:「不是要治我的欺瞞利用之罪麼?處置完了溯雲,該輪到我了吧?」
炎方的表情一剎那有些僵硬,然後鬆了手任我坐在地上,面無表情地道:「還沒輪到你。」
他叫了一聲門外的仙仆,吩咐道:「發書一封給翠尾仙王,寫明折梅上仙破仙障、傷仙官、闖天門之事,請他自行處理。」
仙仆應聲而去。我咬牙瞪著炎方,看著他轉過目光望向我,冷冰冰地對我下了處置:「你----禁於靈泉旁三十日,不得擅離一步。」
我掙扎著站起來,下死命地盯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炎方,你好狠,明知道我怕連累折梅,偏要在我面前處置給我看;明知道我擔心溯雲,偏不許我去看他……就算是我無意令你誤會了,白費了你的情,你又何必這樣對我?
我使勁地快步走,卻仿佛怎麼走也走不出門,終於走到門前,我抬起腳來卻絆在門檻上。地面在我眼前迅速放大,我無力地撲向地面,終於失了知覺。
又是夢境。
夢中溯雲一身白衣站在巨大的池中高台上,青黑的閃電傾天而下,籠罩得連他的身影都看不清。我大叫著「溯雲」想衝上去,卻怎麼也沖不過去。恍惚間看見炎方站在不遠處負手冷笑看著我,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抓住他的衣袖,求他救救溯雲,他卻甩開我,對我說:「既然你還愛慕他,為什麼我每天去找你,你都不拒絕?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哭著說對不起,他說:「已經晚了。你不是說你沒有心麼?我便要看看你究竟有沒有心。」
說完,炎方忽然不見,眼前變成了溯雲,他站在一棵梅樹下,對我說:「今日便把你的心還給你。」
我大喊「不要」,衝過去拉他,他卻又不見了,回過神來,我看見我手中捧著一顆心,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我看見裡面無數的字跡閃動,我拼命想看清楚,快要看清的時候,突然一隻衣袖覆住了我手中的心,我抬頭見是白夕,他看著我說:「阿妙,你不是說忘了也好嗎?」
我怔住,望著被他衣袖覆住的心,卻沒有勇氣掀開。
我說:「白夕,對不起,我不應該去找你,我怎麼能總要你幫我,我知道折梅是因為你才幫我的,我又讓你欠了別人的情了。還有,你說愛慕我的時候,我不應該說要你等我,那樣等於是騙你……」
白夕看著我,對我說:「阿妙,你以前從不會騙人的。雖然時常任性衝動,卻從不會騙人。為什麼你沒有了心,卻學會騙人了呢?」
我惶急地道:「我不是故意的,白夕,我真的不是……」
白夕卻不再理我,一轉身便消失了。我連忙追著他跑過去,跑了兩步,腳下卻突然一空,整個人向下墜去。我連忙想要聚起法力停住,卻怎麼也聚不起,終於砰然摔落----
驀然睜開眼睛坐起來,出了一身冷汗。
我抱住雙腿,把臉埋在雙膝間,只覺得無限的疲憊。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從有我以來,我做事便從沒經過過腦子,想到什麼做什麼,什麼後果,什麼責任,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來都是做過才知道錯,卻還是不斷在做錯……除了哭,我竟然什麼都不會。
開門走出竹屋,我緩緩靠著梅樹坐下,把自己抱成一團,閉上眼睛。現在,只有這株我生命本源的梅樹能給我些許安慰了。它已是我在天宮唯一的溫暖。
或許我真的不應該回來。就算我是從這裡離開的,我又為什麼一定要回來呢?若我還在下界,還在我的妙梅山,每天到梅林里折幾枝花,在茅屋外曬曬花瓣,偶爾跟白夕斗幾句嘴,心情好時給我的茅屋頂添幾把草,跑到山下小鎮轉一轉,那該有多麼好。
若我沒有回來,溯雲、白夕、甚至炎方,都不會因為我而不好。
自從上了天,一切都變了。仔細想想,現在能讓我徹底輕鬆開心的人,居然只有一個秀秀。
為什麼我要回來呢?為什麼從我修煉開始,就好像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該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