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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0:08:55 作者: 顧幾
喻子的目光便落到托米細長的手指上。托米的手跟Lee的手有些像, 但Lee的手要更粗糙一些, 托米的手則像彈鋼琴的男人的手。喻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們一談到男人的手好看就說他們的手應該彈鋼琴,你需要知道也有建築工人的手好看的, 粗糙的好看。而托米的, 確實是精緻的好看。總之,這隻好看的手的中指和食指夾著半根白色的香菸, 他熟練的有節奏的彈掉菸灰。喻子的目光順著這隻手往上,手的主人卻沒有把煙遞到嘴邊。喻子的目光稍稍上抬,托米那雙有些慎人的藍眼睛正盯著她。
「安妮塔, 你在看什麼?」
托米問問題的時候,一點兒好奇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讓人懷疑他只是禮貌的詢問一聲,根本沒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喻子傾過身,從桌上的煙盒裡拿出一根煙,很老道的點上,又像所有老煙槍那樣吸了一口,然後她模仿著勞倫斯的語氣問托米:「你為什麼想當模特?」她問完就想如果勞倫斯在這裡, 肯定會捧腹大笑。或者,其實,勞倫斯就在這裡,他變成了她的手掌那麼大,正站在她的肩膀上,一邊蹦一邊嘲諷她,「Silly girl, silly girl」。
「Live fast, die young.」托米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個漂亮的像剪了頭髮、沒有胸的芭比娃娃的男人,又一次讓喻子目瞪口呆。
緊接著,另外一個男聲響起。
「And leave behind a good-looking corpse.」
那是傑米的聲音。
托米的前半句是不折不扣的假英式口音配上一點點菸火從騰空到燃盡的複雜情緒,傑米的後半句則是偏正統口音里夾帶的埃塞克斯口音配上積極向上的歡喜情緒。這便變成了一個異常完整的sarcas.m。可能又根本不是sarcas.m,而是他們共同的認真的觀點。
喻子把煙放到唇間,狠狠吸了一口,菸蒂上留下一圈紅印。煙霧從她的唇間吐出,緩緩向前向上飄散,她的眼睛透過散開的煙霧在托米沒有表情和傑米似笑非笑的臉上來去著,也短暫的在重新回到客廳的一臉茫然的伊森的臉上做了停留。這微不足道的時間裡,她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似乎與她無關,似乎與她相關。似乎他們說的跟她告訴勞倫斯的本質上沒有任何不一樣,似乎又有著根本的不一樣。
「就像你的紋身一樣,dragon girl.」托米突然說道,聲音帶著煙味的沙啞。而他說這句話時終於有了表情,他是帶著輕微的調情似的笑意的。他的眼睛盯著她的鎖骨,那裡面不再是清冷的情/欲,而是清晰可見的。
傑米可能輕易就聽出了托米的弦外之音。他手裡仍舊拿著那罐啤酒,他好像一直在喝,可一直沒見底。先前托米短暫離開的時間,喻子和他已經有了九月底舉行的Burberry 2020春夏發布會的口頭協議,但具體合同細節會留到明天試成衣和拍照之後再定。傑米馬上機智幽默的說:「噢托米存著這些化學反應到拍攝的時候吧,你會嚇到我們的dragon girl,我們都知道她已經被有史以來最性感的億萬富翁拿下了。」
托米安靜地慢慢地眨了兩下眼,沒有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尷尬。他指間那根香菸就要完全燃盡,他沒有再抽,在菸灰缸里掐滅了。
喻子這一刻覺得托米只是入戲太深,他可能是那種會輕易「愛上」合作對象的人。他難以分清真假,或者他也不想分清,他不過是在享受珍貴的有限的青春與美好,享受當下。就像他說的。
【內森尼爾】
老實說,電話被掐斷時,內森尼爾是有些不悅的。倒不是針對YUZI,任何人摁掉他的電話,他都會有這樣的情緒,儘管那其實很少發生。而反倒因為是YUZI,他願意假設她正忙於工作。他相信她晚些時候會再打過來,所以他沒再打過去,也沒有發信息。
內森尼爾下了飛機,讓他意外的是,辛迪在車裡等他。
紐約是中午,辛迪說她剛吃過午飯。內森尼爾沒什麼興致聽她說她中午吃了什麼,一個月聽一次南希說她的飲食已經足夠了,他實在不需要另外一位金髮女郎再對他這麼幹。他於是打斷辛迪,問她怎麼這麼快就從漢普頓回來了。
辛迪聳聳肩,新的髮型她好像也不太適應,因為她去撥頭髮時動作顯得很彆扭。「……我想跟你談談那幢房子的事,越快越好。」她說這些時的表情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內森尼爾偏過頭,望向窗外,「我在聽。」他說。
褐色房子是內森尼爾童年的記憶。準確的說是從他有記憶開始到十三歲最固定的住所。後來父親和母親分居,婚姻關係名存實亡,他就從褐色房子搬了出去。有時候住在母親的高級公寓裡,有時候住在父親的豪華別墅里,有時候住在表親家,反正勞倫斯家族在紐約有多處房產,他想住哪兒住哪兒,哪兒都不想住了,他就住酒店,只要不讓他撞上父母和他們的情人在一起就行。
褐色房子隸屬父親名下,父親在遺囑里把褐色房子留給了辛迪-麥奎爾。而那是母親最後的底線。也因此,母親把辛迪放在了黑名單的第一位。更糟糕的是,老勞倫斯死了,小勞倫斯還和辛迪「糾纏不清」。內森尼爾有時候覺得母親那句「讓那個賤人滾遠點」就要呼之欲出,但她這些年仍然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