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囚(一)
2023-09-28 23:59:11 作者: 上湯娃娃菜
林思涵站在自家試衣鏡前看著新換上的衣服。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
林母嗔了林父一聲,走過來把雙手搭在林思涵的肩頭,滿意地笑,「涵涵,你穿這旗袍,真好看,就是……」
她細細地打量著,「就是穿你身上,有些不合貼。」
她壓低了聲音:「涵涵,她呢?」
林思涵看著鏡前的自己,輕飄飄地道:「你說小然呀,她拿了錢,已經走了。」
林母有些擔憂,「涵涵,你突然就這麼回來,又突然就把她那麼打發走了,要是雁翎看出來你不對,那可就……」
「什麼對不對的。」林父在後面冷冷道:「本來涵涵的這個想法我就非常反對,要不是那個時候她病的太嚴重我也不會鬆口,現在她做了手術回來,白雁翎敢質疑我女兒,我不會對他客氣!」
林思涵笑起來,走到父親身邊摟住他的胳膊,「爸,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回來了,身體健康,一定能和雁翎好好過下去的,我就是喜歡他嘛,喜歡的不得了,你們別在我面前說他壞話,不然,我生氣。」
林母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髮,慈愛地說:「我們涵涵溫柔可愛的,誰會不喜歡。」
儘管這麼說,她心底還是浮上一層隱隱的擔心。
至於顧煙然……她哪裡關心這些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林思涵坐在車上往白家趕。她掏出小鏡子看著自己,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這衣服顏色不適合我。」
因為面色不好,她的模樣氣質又太過清冷,身形太瘦削,對身材極挑的旗袍並不適合她,更何況是這樣一件絢麗至極的旗袍,只會顯得她更加襯不起這件衣服。
管家在旁邊看見她眼底的黯然,忙道:「小姐,這旗袍肯定是那個小賤人選的,她出生在那種卑賤的地方,能有什麼品位。選得淨是這種大紅大紫的艷俗顏色,哪能跟小姐你的審美比?從前天姑爺把這件旗袍送到家裡的時候,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小賤人要求買的,姑爺可沒有這麼低俗的品味!」
見林思涵的表情好看了些,管家又問:「小姐,姑爺一會看見你,不會看出什麼異樣吧?」
「能有什麼一樣,我已經托我媽跟他說了,我這兩天身體不大舒服,到時候看見他低眉順眼地不說話不就行了,主要是今晚太重要,我不能讓別人代替我。等這一晚一過,我再和他拉開距離,慢慢地再走近他的生活里。」林思涵撫摸著手背,不以為意道:「他就和她在一起五十多天,我要和他相處一輩子呢。對了,她現在什麼情況?」
「教訓過一頓就皮實了。」
管家回答:「先放在那關一個月,看她有沒有受孕,如果能懷孕,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能成為一個籌碼。」
林思涵滿意地點了點頭,舒服地靠在椅座上不再說話。
她儘管閉上眼睛,腦海里卻想像著過一會,白雁翎牽著她的手上台,眾人艷羨中,她的丈夫向所有人宣布,她林思涵,是他白雁翎的妻。
夢裡想像了那麼多次,今晚終於就要從夢想變成現實……她實在太過高興,以至於描繪自己想像中的世界時忘記了周身的一切,直到管家叫她,「小姐,到了,姑爺已經在門外等著接你了。」
她猛地睜開眼,透過車窗外果然看見白雁翎就站在車旁,他今天身穿白色修長的燕尾服。別人都是穿黑色的西裝好看,他完全是反過來,顯得整個人更是出類拔萃的好看,周圍不少名媛正圍著他說話,嘰嘰喳喳地像一堆惱人的蒼蠅,她立即站起身,絲毫沒掩飾眼底的輕蔑,輕提了口氣,款款地從車上走下去。
白家四周被包圍了個水泄不通,林家的車在一眾豪車前還是極為顯眼,白雁翎正和幾個女孩說話,看見林思涵從車裡下來,禮貌而疏遠地和他們說了一聲失陪,就快步走到她面前。
她看見他英俊的眉目之間染上一絲疲倦,儘管被他盡力掩飾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就低下了頭。
白雁翎仔細地看著她,三四天沒見,幸好她待在家裡養身體,他這裡倒是差點被掀翻了天。
她今天妝化的很濃,讓他差點沒認出她,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我怎麼覺得你瘦了?」
林思涵跟著他往裡走,第一次,他用這麼溫柔的嗓音跟她說話,平時受慣了他的冷臉,她都有些不適應,一想到這些都是顧煙然的出現帶來的改變,她心裡很不舒服,卻還是輕輕道:「天太熱了,最近沒怎麼吃的下飯。」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腦袋,又怕弄亂了她精心修整的髮型,就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再難受也得吃點東西,知道嗎?是不是心臟又不舒服了?」
她搖搖頭。
白雁翎心底浮起一層怪異的感覺,卻並沒有深想,只是剛把她牽進白家的大堂,手機就響了,「我去談點事情,一會回來……」
他想了想,對她說:「我一會有事要跟你說。」
「好。」
林思涵點頭,看著他匆匆走到外面,對著跟過來的管家一笑,「我看,他不一定能認出我不是她的事情,畢竟我和她那麼像。」
管家還是有些擔心,「小姐,如果你和姑爺全程沒有交流。你今天還化了這麼濃的妝,他肯定一下子很難認出你和那個小賤人的差別,就怕他待會要和你說些什麼的時候發現你不是,那不就……」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林思涵轉頭白了她一眼,管家只好閉上嘴不再說什麼。
白雁翎從白家走出來,一路上和不少人打了招呼,走到外面時,此時夕陽西下,給周邊的風景都漆上一層華麗的金色,他接了手機和生意夥伴談了幾句,那邊忽然說了句,「不好意思啊白先生。我這邊出了點狀況,一會再和你談。」
他客套的應付了一下就掛了電話,卻沒有立即回去。
望著遠處的夕陽,他眸色黯淡,貼著白家外檐的牆壁上,想起這幾天的事情,覺得像是一場差點讓他醒不過來的噩夢。
這些事他不想和林思涵說,卻作為一個丈夫,又不得不向她坦白,只是一想像到等會她可能露出的表情,會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承受他所說的事情……
他就忍不住閉上眼睛,手不住地按摩著太陽穴。試圖減緩這些天過度思考帶給他頭腦的過度壓力。
「你說什麼?你們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
一個尖銳的女聲幾乎是刺入他的耳膜,他眉頭緊蹙,睜開眼睛,看見站在離自己不遠處,一個穿著寶藍色曳地長裙禮服的女人正在打電話,聽起來似乎在對誰興師問罪。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許是接了一通令她氣惱的電話,因此不受控制地在外面踱著步子,「你怎麼會這麼蠢!」
他無心聽別人的私事,抬腳準備離開,卻聽見她下一句竟道:「他那天喝的醉醺醺的你都沒能爬上床,馬秀秀。就你這樣還想當白家的二奶奶,你當白雁翎是吃素的嗎?」
他眉頭一擰,腳步頓在原地,反而重新靠在牆上,從懷裡拿了只煙,沒立即點著,只靜靜地聽她說話。
這女的……有點眼熟,不知從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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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真有意思,和小白都吵架了還專門來參加白伯父的壽辰,真是難為你對他一片深情了。」
蘇墨攙著時見深下車往白家府邸走,一邊不忘酸他。
「你懂個屁,我總不能因為這些小打小鬧地就和他決裂,況且,我還得向他解釋清楚,不然真讓他誤會我和他老婆有一腿,朋友都做不成。」
時見深走到大廳內,看見五六個漂亮的女孩子立即朝他撲過來,連忙把蘇墨往前一推,「幫我攔著。」說著,已經拄著拐杖走了。
他在裡面繞了一圈,白雁翎沒見著,倒是看見「顧煙然」面色高冷地坐在一處沙發上,手裡捏了杯酒,不知在想什麼。
他立即拄著拐杖艱難地走過去。直直地在她對面坐下,「你倒是很有心情在這喝酒啊?怎麼,跟雁翎和好了?」
時見深本來還有心調侃幾句,卻看見對面「顧煙然」看到他後,臉色閃過片刻的驚異,尷尬地笑了起來,「……當然,當然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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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銘兒在那打著電話,絲毫沒發覺有一道冰冷的視線正在觀察著自己,聽見馬秀秀在電話那頭哭訴,「……我倒是想照著你的方法做呢,只是藥摻進水裡了。少爺不喝,我怎麼哄也不喝,就是喝醉了在床上笑……我最後沒辦法,只好把藥倒了,免得留下證據,等回來,少爺就已經睡著了……」
果然是個鄉野丫頭,連勾引人都不會。
鍾銘兒恨恨地咬著牙,話幾乎從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就脫了衣服,也解了少爺的衣服和他躺在一塊,也照著你說的弄了點血放到床上……第二天醒來我不就叫嘛。少爺醒過來看見我……」
馬秀秀的聲音急劇地顫抖起來,「我從來沒見到少爺的眼神能那麼可怕的……後來,白先生就過來了,他先是狠狠打了少爺一巴掌,然後讓人給我整了新衣服穿,就帶著少爺走了,聽跟我住一屋的那個小姑娘說,他們一直在商量怎麼安置我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現在像是被人囚禁了一樣地關在房間裡,哪都不能去……」
她一直沒停止過哭泣,「鍾小姐,你可得幫我!你必須得幫我!不然我就把你供出來。我就說是受了你的唆使!現在我在白家被其他傭人罵成是沒臉沒皮的人,我快受不了了……」
「你先別急。」
鍾銘兒只好忍著氣安慰她,「你看,就算你沒和白雁翎發生過什麼,就算他也矢口否認,但是其他人對這件事情一定是將信將疑的態度,你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儘量這個月內想辦法懷孕或者假裝懷孕,那白家就絕對不會隨意地趕你走!你現在別哭了,要是哭能解決問題我也不用給你打這通電話!對,把心安下來,能不能成為白家的二少奶奶就看這次了。你得給我撐住,聽見沒有?」
她好不容易給馬秀秀塞了塊定心丸吞下去,掛了電話竟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蠢貨,真是蠢貨!空有向上爬的心思,一點謀略都沒有,我也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女人!
她面色不豫地站在原地好一會,直到聞見身後的煙味,皺著眉轉過頭,看見白雁翎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嘴上正悠然叼了根煙,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嚇得差點叫出來,手一抖,手機也落在了地上,不由得後退一步,「你,你……」
「小姐,你猜,我究竟聽到多少東西?」
白雁翎對她冷冷一笑,「這也是你現在最關心的答案不是嗎?」
「我……」
鍾銘兒眼睛疾速亂躥著,「你聽我說,我那個……白先生,其實……」
白雁翎吐出一口白霧。嘆了口氣。
他看著鍾銘兒,一想起這兩天家裡翻天覆地,他以為自己對不起林思涵而寢食難安,和父親發生激烈爭吵那些非常不愉快的回憶,就搖著頭,看著她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憐憫。
「這位小姐。」
他笑了笑,「我們之前好像……在哪見過是不是?我記得一次是在來溪山上的溫泉池,那時候你跟我說你走錯了地方,第二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去救我的妻子,正好看見你扶著韓青楓離開了。這次,就是在這裡見到你了。」
「你說,怎麼每次我見到你,都一定沒什麼好事呢?」
他站直了身體,朝她走過來,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嚇到了她,鍾銘兒連連後退,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白雁翎走到一個距離適中的位置,俯視她驚慌失措的臉,「天天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去追逐的,一個都沒追到,手裡本來有的西瓜都已經掉光,值得嗎?」
鍾銘兒臉上逐漸覆上一層慘澹的灰白之色。
徹底完了……
她本來想給他留下很好的印象,可現在,不用他明說出來,她都知道他對自己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
她還想掙扎一下,他已經伸手指向外面,「滾出去,我給你三秒的時間,三秒後我就請保安把你扔出去。」
他冷冷地看著她,「我說到做到。」
他還沒有伸出手指,她已經渾身抖了抖。立即不顧形象地往外跑去,因為穿的鞋子跟太高,像是從前訂婚宴上的重演----她再次身體失重,重重跌在了地上,也再次,引起了所有旁邊經過的人的恥笑。
鍾銘兒感覺到自己這次摔得比上次還要疼,還要狼狽,她摸著劇痛不已的腳踝,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屢屢摔倒的原因。
----因為她喜歡的鞋子,永遠不是她能夠駕馭的。
所以,她做了這麼多事,到底意義幾何呢?
想到這,她不顧形象地,趴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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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見深聽見「顧煙然」的回答,眯起了眼睛。
他免不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她,覺得和平常比起來沒什麼差別,
「就這麼簡單?」
他摸著下巴,「我本來還想和雁翎解釋一下,看來不用了。」
林思涵並不知道他說的「和好」指的是什麼意思,看來自己不在的期間顧煙然還跟白雁翎發生了矛盾,不過這樣也好,要是白雁翎對她太過親昵了,她反而不適應,更容易露出馬腳。
她因此對他款款一笑,「不用你費心,我和雁翎很好。」
時見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漫不經心地向走過來的侍應生要了一杯香檳,然後對她笑道:「差點忘記跟你說了,你上次來我病房的時候,把你脖子上的那條紅色絲巾落在我床上了。」
林思涵心裡一跳,「是嗎?」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假笑著,「既然是這樣,你下次把絲巾還給我不就行了。」
時見深沒看她,而是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的蘇墨。
蘇墨臉上的表情凝重起來。
「你就不好奇,為什麼那條絲巾會落在我的病床上?」
時見深笑著問了她一句,卻根本沒等她回答,直接起身,拄著拐杖往外走。
蘇墨立即跟了上去。
「我就感覺不對勁……原來早就換回來了……」
他匆匆往外走。
蘇墨一邊扶著他一邊小聲道:「那顧小姐到哪去了呢?」
「不知道,得查查,別忘記我開什麼公司的。」
「你怎麼不問她顧小姐在哪呢?」
時見深瞟她一眼,像在質疑她的智商,「她能這麼輕易地就告訴我們?你想太多了,還不如先不打草驚蛇,暗中查到顧煙然的下落,免得她擔心被我們找到,又偷偷轉移藏匿顧煙然的地方。」
蘇墨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可是……要是顧小姐走了呢?「
「她之前和雁翎那麼好。不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走,連個音訊都不留的。」他打了個比方,「就像有些想自殺的人,其實並不是那麼想死,因此總要寫點遺書什麼的,留點東西在這世上的。」
「那……」蘇墨看到白雁翎正好從外面走出來,即將和他們迎面撞上,又問了一個問題,「要不要告訴白先生呢?」
「告訴他幹什麼。」
時見深眉梢挑起,「我和林思涵說幾句話就能知道她不是顧煙然,他要是今天之內沒發現她的異常,只能說明他的愛情真是經不起考驗。」
說話間,白雁翎已經走過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白雁翎看見好友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時見深也看見他眸底的一片冰冷。
兩人擦肩而過時,時見深道:「雁翎,祝白伯伯生日快樂,我突然有急事,先走了。」
白雁翎點了點頭,「照顧好身體。」
他見著時見深沒了蹤影,停留在原地,開始尋找林思涵的身影。
就離他不過百米的地方,林思涵已經從沙發上起身,有些焦慮地看向管家,「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剛剛那個時見深……他後來跟我說話的時候,怎麼眼神都變了?」
管家已經一臉擔憂道:「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就說你身體不太舒服,也別在這裡繼續待著了……我感覺時間一長,姑爺一定會發覺你有問題的。」
林思涵心慌,應了聲是,剛想和管家走,卻想到什麼,還是停了下來,「不行。」
她表情極其堅決,「如果錯過了今天。我以後可能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我想讓白雁翎向所有人承認我是他的妻子,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我為了追求他受了他多少的冷臉!也不知受了多少人的嘲笑……要是我就這樣白白地走了,那誰知道我就是他白雁翎的妻?不甘心!」
「小姐……」管家面露愁容,「可是,要是被姑爺發現……」
「他不會發現的。」
林思涵深吸了口氣,「你不會明白,為了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多久,我要揚眉吐氣,我要讓所有人羨慕我!今晚之後,我就會真正成為江山市最尊貴的女人,所有人羨慕的女人,我不能走!」
她喃喃地說著,又開始自言自語,似想說服管家,抑或僅僅是說服自己,「就一晚上而已,只要我不怎麼說話,裝作生病……一定不會讓他發現我不對勁……真是討厭!我明明就是林思涵,現在卻要我裝另一個女人,真是噁心……」
她還想罵罵咧咧什麼,卻看見白雁翎已經出現在視線里,連忙閉上嘴。
「雀兒。」
白雁翎走過來凝視著她的眼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確切地講,是要向你坦白。」
他說著牽著她的手往大廳的後堂走,「這件事我必須在晚宴正式開場前告訴你,然後其他的事情,再由你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