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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51:26 作者: 常冬
    盛歡輕聲回了一個好字,但她知道自己今晚不會再回來了,她的師兄不知道,他口中的大人物,正是她千方百計要躲避的人。

    盛歡輕合上包廂門,走廊上的燈光不如包廂內的白熾燈明朗,光線較為昏黃,帶著說不出的格調,兩三個穿著制服的侍應生捧著紅酒從她身邊經過,輕颳起一陣風。

    不遠處,包廂門直對的電梯「叮」的一聲,盛歡眉頭一緊,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在門縫打開的那一霎那,步履匆匆地拐入一旁的衛生間。

    男人身姿挺拔,側臉矜貴俊美,穿著一身剪裁適宜的襯衫西褲,名貴精緻的袖口被解下,挽著袖口,露出發達結實的小臂,黑色的西裝外套被他拿在手上,整個人顯得很是溫潤儒雅,於以往改變了不少,少了些陰戾。

    陸靳言扣在門把手的動作頓住,似有覺察地扭頭,眼神如犀利的箭一般朝盛歡的方向掃來。

    明明隔著牆體,隔著距離,盛歡卻覺得陸靳言的眼神帶著穿透力,甚至躲藏在黑暗中的她,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盛歡摒著氣,斜靠著牆壁,攀在牆沿上的手指指尖發白,半長的手指甲在使力的作用下摳下點點牆灰,染上一層白。

    陸靳言的助理上前一步,不明白陸靳言怎麼會突然停下來,不解地開口,「陸總,怎麼了嗎?」

    陸靳言怔然,沒有開口回答,收回了目光,他總覺得,有人在看他,熟悉地讓他心悸,一如那人。

    可怎麼會呢,陸靳言失笑,溫潤的氣息變得有些涼薄,那個人,如今還不知道又逃到哪裡去了,生死不明,生或為人,死或為灰,生死怕是再也不肯再見到他了。

    包廂的門再度被合上,盛歡舒了一口氣,拿起衣袋裡的手機給方鳴發了條信息,手背搭在眼皮上,身體的每一寸在此刻好像都染上了疲憊感。

    見陸靳言的這一眼,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被抽乾得只余空殼。

    盛歡走到洗手池邊,雙手放在感應水龍頭下,沁涼的水接觸到帶著些許溫度的手,冰冷感從頭到腳蔓延至全身各處。

    陸靳言一來,王台長讓出了主位,吩咐了服務生擺上好酒好菜,陸靳言擺擺手,眉眼溫和,嗓音低沉,「聽說王台長在這裡,我正好也在便過來看看,大家只管盡興不用管我。」

    話雖如此,可陸靳言的重量到底是擺著,王台長起身為陸靳言添酒,「對了給陸總介紹一下,」王總指向方鳴,「這是方鳴,我們台這次專門對無國界醫生做的報導,」台長又轉向另一頭,「這是江易江醫生,兩個人可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陸靳言靠著椅背,神情慵懶的眯著眼,抬頭看向江易,有些漫不經心,「江醫生,好久不見了。」

    「陸總和江醫生,你們認識?」

    陸靳言笑了笑,只不過笑容有些寡淡,聲音透著別人猜不透的意味,「何止認識。」

    呵,在他未涉足的地方,江易居然向盛歡求婚。

    天知道,明明精神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可得知江易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對盛歡求婚,哪怕知道盛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還是讓他衍生出怎麼也控制不住的殺意。

    這次明明團隊的人員都回國了,可是回國的航班沒有盛歡,他怎麼都找不到盛歡的蹤影,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躲他,又離開了安市。

    呵,他病好了,他的精神狀態穩定了,可盛歡還是不要他。

    她說要冷靜,可時間一到,她沒有任何眷戀地離開了,連見他一面也不曾。

    他找不到盛歡了。

    王台長目及方鳴身旁的空位,開口詢問到,「盛醫生呢,怎麼不見人?」

    「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讓我和大家說聲抱歉。」

    「不舒服?回去可要好好調養,女孩子當醫生本就辛苦。」

    「嗯?」陸靳言的聲音低沉,尾音上揚,帶著些許疑惑,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蠢蠢欲動起來,有多麼的欣喜。

    盛歡在安市,盛歡回來了。

    她在他的城市裡,與他呼吸著同一片的空氣,只是這樣想著,陸靳言渾身上下的細胞都興奮起來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剛剛待在這裡,空氣中還有她的味道。

    她的味道,是解救他的解藥。

    「聽說在美國待過幾年,有過幾次無國界醫生的經歷,還是我們安市本地人呢。」

    聽著旁人的話,陸靳言只覺得自己許久未曾跳動的心,再度熱烈地燃燒起來。

    -

    不遠處的霓虹燈和LED燈交相輝映,不停地變化著顏色,發出的光束筆直地劃向上方,點綴著如畫布般的黑色蒼穹,盛歡站在檐台下,有些發愁地看著雨勢出神。

    高樓大廈的暖光燈下,地上一片坑坑窪窪,雨幕中垂直下墜的雨絲十分明顯,雨滴融入水窪時能聽見如鐘聲般遲緩卻清亮的「滴咚」聲,如鬼魅般擾人心神。

    以江南水榭為中心的這一帶一向是富人的消遣,隨地可見豪車,盛歡自己又沒開車過來,一路過去根本打不到車。

    等了幾分鐘,盛歡抬頭看了一眼漸小的雨勢,伸手護住頭部跑進雨中。

    黑色的賓利緩緩駛進車流中,陸靳言坐在后座上,摁了摁眉心,工作之餘參加這次的飯局,很疲憊,卻值得。

    至少知道了盛歡回來的消息。

    他不急,之前是他把她逼得太緊,如今,他已經知道了該怎麼樣去對待她,慢慢來,江易對她的求婚雖然讓他不安,但卻也向他證明了盛歡還沒放下,真的就如同她所說的冷靜。

    空氣中泛著冷冽的寒,透過半開的車窗絲絲寸寸侵入皮膚,卻讓陸靳言舒服不少,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回鴛鴦灣。」

    盛歡離開後,他就一個人住在了那裡,他為她準備了許久的婚房。

    賓利一路疾馳,前方路段似乎出了點小事故,這條街上的行人極少,一輛轎車車門大開地停在路邊,車燈破開雨霧晃得讓人睜不開眼,輕易聯想到發生不好的事情,甚至怎麼看怎麼詭異。

    陸靳言靠著車背假寐,他本不是熱心的性格,他沒吩咐,司機自然不敢自作主張,倒是在經過的時候減緩速度,清亮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沒事,擦傷而已,不用送我去醫院。」

    盛歡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濕,披散著的頭髮也濡濕得貼著臉頰,活脫脫就像個雨夜女鬼,雨夜中的可見度本就低,而且是她自己突然從一旁冒出來,才害得司機來不及踩剎車,怪不得別人。

    她剛剛為了躲避摔了一跤,盛歡甚至都騰不出手整理自己,白皙嬌嫩的手掌心此時沾滿了泥漿,女士西褲也被地上的水窪浸濕,睫毛也沾滿了雨水,潮濕而難受。

    司機顯然有些過意不去,「那我留個聯繫方式,你要是不舒服……」毫無預警地突然頓住,看向盛歡的身後。

    盛歡不解半轉身,怔怔地看著來人,他身後的車燈籠罩在夜幕中,破燈而開,白光璀璨令人晃眼,而他徒步而來,英俊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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