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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2:51:26 作者: 四面風
這些變化有好的,也有壞的,所有這些加起來,才是余初現今的樣子。那些本來是他的軟弱,最終卻讓余初有了更高的成就。他的學業半途而廢,余初在科研的道路上踏踏實實地越走越穩。余初總是做得比他好,譚知靜為此無比自豪。
他在回信里寫道: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最怕什麼。
我最怕你發現這個真相:譚知靜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怕你終有一天會發現,譚知靜於本質上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他所做的所有決定,也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他既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無法抵擋你所施與的誘惑,也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會在某個時間點選擇離你而去。
你曾在日記里說,因為我在你無知時給了你智慧,所以在我怯懦時,你也要給我勇氣。但你最終會發現,實際上,譚知靜在多數時候既沒法體現出高於常人的勇氣,也沒法展現出高於常人的智慧。他所選擇的道路總非最好走的、最近的、風景最優美的,他只是像絕大多數人一樣,總選擇跟著大多數的同類,去走有最多人的那一條。
我怕你終有一天發現,你所仰望的譚知靜,只是一個比不上你的平凡的人。
我本是一個平庸的人,是你,將我變得不平凡。特別的是你,只有你,我的余初,因為有你,才有了特別的『我們』。
你問我,為何我們如此特別,這種特別是好還是壞?
我想,『特別』是一個無關好壞的形容。命運只負責將我送到你的面前,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我們,或者說,是你的自行選擇。這些選擇本身就具有必然性,而它們又必將導致一個唯一的結果。這種唯一的特性使它無法和其他事物來比較,就像獨一無二的日月,都是命運使然,是我們唯一可能具備的模樣,沒有更好或更壞的第二種可能。
所以我永遠都不會害怕你,因為你和我已經成為特別的『我們』,你想做什麼、渴求什麼,都是我們唯一的必然。我沒有,也不想有第二條備選的路。
如果你想要更多,那就來要。我本身還是一個極為匱乏的人,只有你不斷向我索要,我才能不斷地向你供給。永遠不要擔心你向我要得太多,因為我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我能給你的,永遠都不如你給我的多。
我們可以懷疑、可以憂慮、可以貪婪——我亦貪婪,也許不比你少——但我們都不要恐懼。
其實你並不是害怕我不能接受不做偽裝的你,你那麼聰明,你知道我的回答。你是恐懼將不做偽裝的你完全袒露在我的眼前。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為我剛剛也向你袒露了我自己,剛剛寫下那些話的時候,我逐漸理解了你這些天想要躲起來的心情。
你向我袒露了你最深的恐懼,我也向你袒露了我的。寫到這裡時,我感受到了幾絲震撼,我感覺到我和你之間的連接更加深厚了,『我們』這一形容,在此刻擁有了更深刻的含義。
你曾經寫道:一個人可不可以把另一個人當做畢生的信仰?之後你自己得出一個答案:有信仰比沒有信仰要好。
信仰是與自由相對的概念,在某一維度里只可取其一。因信仰而喪失的自由並非被迫,而是出於個人的選擇,是個人主動放棄——從這個角度講,這竟然又體現出自由。
我也自願放棄我在你的世界裡的自由。」
余初從學校里走出來時,一眼便看到譚知靜:他於人群中還是那樣顯著,誰從他身邊路過都忍不住看他一眼,而他本人早已習慣他人的注視,對此毫不在意。
下一瞬,譚知靜也看到他。四目相對時,譚知靜沖他微微地笑起來。余初腳下不由慢下來,因為有一瞬的入迷,隨後他便奔跑起來。
譚知靜站在原地等待著,用目光迎接他。
余初奔至譚知靜面前,停下來,呼吸急促。他用視線親吻譚知靜的臉部,親吻他的嘴唇、領口,親吻他風衣上一顆一顆的金屬扣子、他垂至膝部的衣擺、他筆直的褲腿、他閃亮的皮鞋鞋面。
余初不能自已地蹲了下來,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他曾經在日記里寫過,他渴望跪倒在知靜哥哥的腳下,想伏到地上抱住他的小腿,親吻他的腳面。他還寫,自己就是譚知靜的小狗,脖子裡永遠拴著譚知靜給他的繩子,只要知靜哥哥輕輕一拽繩子的那頭,不管多遠,他都會迫不及待地跑過去。一想到所有這些不加掩飾的卑賤和狂熱都被譚知靜看到了,余初就覺得承受不了。譚知靜說得對,他不是害怕變成譚知靜的小狗,他只是害怕當著譚知靜的面承認這一切。
他伸著手,不知要碰觸哪裡,眼前的褲管和皮鞋有著奢侈的線條與光彩。但隨後,他的手堅決起來,用力握住了譚知靜的腳踝,平整的褲管也被他握進手裡,攥出深深的褶皺,小拇指所在的手的那側貼著鋥亮的鞋面,稍微有些涼,正好安撫他燥熱的心情。
譚知靜沒被握住的那隻腳向後撤了半步。他也蹲了下來,和余初一樣,壓低的那隻膝蓋抵在地上。他輕輕地握住余初的手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余初。」
余初總覺得譚知靜像一尊雕像,也許不是主要因為譚知靜的氣質,而只是簡單地因為譚知靜的軀體於他而言就如古希臘雕像般完美。
譚知靜越來越少像以前那樣勒緊他,也越來越少用上牙齒;有時激情衝上頂峰,又按捺不住地咬他,也只是上下齒叼住他的一塊肉,只有適當的疼痛,而不會留下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