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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2:51:26 作者: 四面風
這和小劉說的不一樣。小劉說譚總不會在公司待太長時間,誰要是想見譚總,就得盯緊他辦公室的門,或者提前預約。
余初在心裡笑,現在是譚總想見他。譚總為了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每天走路去更遠的那個停車場。
最妙的是周末,整整兩天的時間,從早晨六點到晚上十一點,十七個小時,譚知靜不知道他幾點鐘才能現身,就要一遍一遍去窗前看:有時能看到,有時看不到,那雙冷淡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偶爾又能幸運地迸發出喜悅。那些余初所熟悉的滋味,懷疑、否定、再重建,在余初心中循環過千萬遍的過程,也在那顆閉塞的心裡循環往復。
這雖然只是余初想像的畫面,但和真的無異。這些想像帶給余初無可比擬的快樂,無可取代。
可快樂之後,他又會想,這算得了什麼呢?比起他那些錐心的妄想,把骨髓都腐蝕掉的理想破滅,譚知靜站在窗前朝下的那輕輕一瞥,那輕輕的一個皺眉,又算得了什麼?
實驗車用完了。小劉把車鑰匙交還給公司,開始在朋友圈裡求神拜佛。處理數據主要是余初來干,小劉自知使不上什麼勁兒,就充當拉拉隊,在朋友圈裡把余初和菩薩佛祖文曲星放在一起拜,祈求數據出來能好看,每天隔著網絡給余初揉肩捶背,一天能發好幾條。
只要譚知靜看見其中任意一條,就能知道他再也沒有理由出現在那個停車位上。
前提是譚知靜會看這些。這麼多年,他發了不少朋友圈,譚知靜一條都沒有回覆過。
媽媽告訴他,他爸最近想過來看他,問他周幾有空。
余初知道媽媽說的是他親爸。
從某個角度講,余初覺得自己命不錯,起碼一直不缺錢花。從他小時候還不記事那會兒,土豪親爸負債逃亡,有權有勢的繼父立馬接管他的衣食住行;後來繼父垮台清算,鋃鐺入獄,親爸卻又東山再起,捲土重來,整日地討好他,想認回這個兒子。
余初覺得自己和媽媽就像是舞獅子大賽裡面那隻繡球,兩隻雄獅子搖頭擺尾、又踢又打,就為了搶他們兩個。但這也只是他的想像,現實是,他名義上的兩個父親都曾在事實上、或者在心裡拋棄過他。
所以余初也曾想,是因為他缺少父愛嗎?所以他那麼瘋狂地愛上譚知靜。因為他沒有父親,沒有人教、沒有人管,所以他永遠都忘不掉那個唯一教他辨真假、識善惡的人。
現在他的親爸又闊氣了,平時給他錢,他都會接著。在他和媽媽最艱難的那段日子,是他親爸雪中送炭,所以余初已經做好打算,如果哪天他這個爸爸又窮回去了,他會管他養老的。
當然他親爸這個人,最介意的是自己死了以後有沒有兒子為他披麻執杖。余初也已經給他吃過定心丸,向他保證,等他百年以後,自己一定能在他的葬禮上嚎啕大哭,讓他走得風光無限。
只有一條底線,不准去找他媽媽複合。
這次他親爸爸過來不是談生意順便來見見他,而是特地來找他的,想讓他不要繼續上學了,要帶他一起賺錢。
他上次還跟余初說,想念多少年都沒問題,一直念到博士後才好,他做老子的有的是錢,能養兒子一輩子。
余初挺愛聽他說話,一分的事能吹成一百分,把死的吹成活的。如果像他親爸這樣的人能在生意場上混得風生水起,譚知靜那樣的人又怎麼適合做生意呢?
他跟著親爸去酒樓吃了頓好的,席間聽他爸侃大山聽到頭暈,喝了些酒,之後又被他爸帶去一家男士休閒會館,還幫他叫了一個全身按摩服務。
親爸和餘慶春是兩個極端。親爸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哪哪都好,有學問、有良心,一表人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太老實,怕他日後在女人跟前吃虧,所以總想帶他去「長見識」。
余初身上的痒痒肉多,按摩師一碰他,他就笑得渾身打顫,想好好按都進行不下去。後來他親爸嫌他搗亂,把他攆走了。余初裹著浴袍去吧檯要了杯水,窩在沙發里醒酒,期間有人經過,多看他兩眼,有女人,也有男人。
他動過心思,可以打電話約一下,很久沒做了。可最終還是打消了,一雙冷冷的眼睛在他腦海里看著他,威懾著他,他不敢。
他現在酒量不好了,飯間只喝了那一點兒,回家以後依然沒有完全清醒,躺下後睡不著,也沒法弄論文,只能躺在床上翻騰。
翻騰了幾下他就明白了,不只是因為喝了酒才睡不著的,還因為身體空虛,而心裡躁動。他早就有所預料,再見到譚知靜,自己平靜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是從心裡開始打破的,胸腔里關著一大團火,壓力越來越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了。他翻個身趴過來,弓起背,雙腿曲起來撐住身體,額頭抵著枕頭,想像是譚知靜從後面弄他。
第73章 想什麼
從把車鑰匙還回去的那天算起,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沒有任何音訊。
就像回到沒有與譚知靜相見的那六年。
余初不禁又陷入那種懷疑,也許他以為錯了,也許就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不管是之前那些微的喜歡,還是重逢後這若有若無的藕斷絲連,都只是他的想像。
余初對自己說,不要著急。不要亂了陣腳。
六年都等得了,還怕這以「天」為單位的煎熬嗎?他不是那時候的余初了,現在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