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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2:51:26 作者: 四面風
譚知靜最後把車扔在了酒店門口,走路回的家。城市就這麼大,總能走到的。
等到了家,已經是後半夜了。先是姐姐結婚搬去新房,之後是父親搬去姐姐那邊。如今這個家裡就剩他一個人住了。一開始家人還擔心他一個人住不慣,但其實一個人最好,想洗幾次手就洗幾次手,想洗幾次澡就洗幾次澡,不用再怕讓他們操心。
他一進門就把全身的衣服都脫下來:不能機洗的大衣封進塑膠袋,剩下的衣服抱去浴室,全都扔進洗衣機里,倒入消毒水,用最高溫的模式清洗;之後是洗澡,從頭到腳來回地洗上好幾遍,把滲進毛孔里的煙味兒全都洗出來。
他跟著余副局回到大包間以後又喝了一輪,因為之前吐過,所以一直還算清醒,但這會兒一洗熱水澡,立刻就醉了,頭重腳輕,沐浴露和洗髮水都得多看兩眼才能分辯出來,從淋浴間出來的時候還差點滑倒。
等忙完這些,已經是精疲力盡。他最後看眼手機,有餘初發給他的消息,其中一條是:「你生氣了嗎?」
前面隔了兩個多小時的,是:「你說話算數的,對嗎?」
之後還有一條,是剛發的:「你要是不高興就當我胡說八道。」
就在他看的時候,又彈出一條:「你別生我的氣。你能當我之前是鬧著玩兒的嗎?」
散場前,余副局和他又單獨說了半天,只為了表達一個意思:讓他滿足余初的一切要求,好處少不了他的。
聽起來就像是鼓勵他賣身一樣。
譚知靜打字:「你隨便吧。」
第28章 挨了頓罵
余初知道自己又把譚知靜惹煩了。
他原本是這樣想的,一個倉促但又似乎蓄謀已久的計劃:先哄譚知靜答應,只要他和自己有更多的相處時間,更加了解自己,就一定能喜歡上自己。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種想法是毫無根據的,根本沒有證據、也沒有經驗顯示它一定能實現。自信開始垮塌。直到那個周日的上午,他在陽台上等著,而譚知靜沒有來,自信坍塌成灰燼。
之後的某天,余副局要出去吃飯,走之前問余初:「今天也有你譚老師,你有問題想問他嗎?」
余初正處於被譚知靜深深傷害的狀態中,不去,但之後他躲在自己的小床上,卻聞到了譚知靜身上的味道。
他曾經那麼緊地抱著譚知靜,鼻尖愛上譚知靜的後背,這會兒他孤獨地呼吸,竟也能聞到那令他發顫的體味。譚知靜此刻就在他的房間裡,在這空氣中,他所知的有關譚知靜的一切,就在他的鼻端,在他的身體裡,在距離他嘴唇一公分左右的地方。
他還想再那樣緊地抱住他。
余初跟媽媽說想下樓吃點兒烤串,媽媽告訴他廚房還有沒吃完的晚飯,但余初說他現在就想吃燒烤。
媽媽有些不高興,「你爸最煩你吃那些不上檔次的東西。」
余初說:「那你別告訴他呀。」
媽媽完全管不了他。
余初在出門前又去廚房裡兜了一圈,然後打車去了那個飯店。
他在飯店門外給譚知靜打電話,被掛掉了,於是他打給余副局,讓他叫一下旁邊的譚老師,提醒他看手機,「我有問題要問他。」
再撥過去,就接通了,一聲「餵」,響起於嘈雜中,很快又安靜下來。余初知道他現在是獨處了,就喊了一聲:「知靜哥哥。」
四周那麼安靜,顯得譚知靜的聲音無比冷淡:「說。」
「我在飯店門口……我想見你。」
之後便是沉默。
「你能找機會出來一下嗎?我就想跟你說幾句話。」余初再次嘗試。
「電話里不能說?」
「可我想當面……我就像見見你,我見你一面我就不煩你了,好不好?」
「我要是不下去呢?你要一直等著嗎?等到你爸發現,讓他來問我,我又得想辦法幫你圓謊,圓不過去我就得倒霉,你是這意思嗎?這次換威脅了是嗎?你是不是每次都覺得自己特聰明,想這些歪門邪道——哦對了,提醒你一句,要是你爸爸問你是什麼獎勵,你得說你怕大學跟不上,想讓我暑假裡幫你預習大學的課程——你看,你隨便一句話,我三個月的時間就被你套住了……你需要高考嗎?你真的需要學習嗎?你爸爸說得那麼清楚,你沒必要跟別人比……你聽出來了嗎?你爸那話是特地說給我聽的,讓我認清自己的地位,就因為你撒的那個謊,因為我惹你不高興……不過他說得是對的,就業率、工資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根本沒用,你為什麼要搶占別人的生存空間呢?那麼多人為了高考、為了能上個好大學拼命,他們不像你那麼命好,有一個好爸爸,輕而易舉就能幫你弄到加分,甚至能給你保送,你知道你占用的這個名額對另一個被你擠出去的人意味著什麼嗎?——」
每一句訓斥都是在余初耳邊炸了聲雷,震得他頭暈目眩。但他不得不先打斷譚知靜,「……知靜哥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我聽不懂……」他心裡十分難過,譚知靜好不容易說這麼多話,卻是在罵自己。
電話里頓了一下,「你知道某個大學某個專業在一個地區招收的學生數量是有限的嗎?你靠加分或者保送進去了,就意味著有一個人被你擠出去……被擠出去的那個很有可能是出生在普通家庭里的孩子,他沒有任何加分,能考到那個分數都是靠他自己數年如一日的努力,他報那個學校、那個專業,也不是因為好玩兒,因為什麼愚蠢的、可笑的獎勵,他要上大學是因為他未來要靠這個文憑去工作、去養活自己、甚至是養活他的家人。余初,你何必呢?因為你一句話,你爸爸當天晚上在飯桌上就開始幫你打聽,說孩子突然不想上本省的大學了,想去外地,現在再弄成保送還來不來得及。他也得去求人,他欠的人情又得靠人情去還,這一來一回又給普通人造成多少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