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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2:51:26 作者: 四面風
    譚知靜臉色冷淡下來。

    但余初開始裝小孩子,用小孩子的天真表情繼續發問:「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

    譚知靜的臉徹底冷下來,不言語地吸了一口煙,借吐煙的動作將頭扭到另一邊,不再看余初。

    可余初就像看不懂臉色那樣,一臉好奇地歪過身子追問:「我看見我們班主任和你說話的時候……就覺得可能是……」他往譚知靜那邊歪得更厲害了,像是要靠在對方身上。屋裡太吵,他不能小聲說話,只能模仿說悄悄話的語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我覺得我可能也是,但是我不太懂。」

    譚知靜轉過頭來,唇間溢出一縷煙的尾巴。余初小心地呼吸,嗅出從他口中吐出的煙比屋裡的二手菸好聞。

    譚知靜因兩人挨得過近,上身微微後仰,望著余初沉默了一瞬,用勸導後輩的口吻說:「你們是不是快高考了?等考完再考慮這些問題,以免分心。」

    余初無趣地撇了下嘴,撤回到自己該待的位置。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有答案了:是男朋友。

    之後直到鄭鐸的生日聚會散場,余初都沒再特意去看譚知靜,連回家都是坐的別人的車。

    他回家是自己開的門,進屋後打開燈,頓時如曝屍般站在比樣板房還潔淨的家裡——整潔得像一個精裝修的墳墓。

    他換好拖鞋,拎著運動鞋小心地放進鞋櫃,不讓鞋底碰到櫃沿,然後給媽媽打電話,問她和余副局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里媽媽的聲音少女般歡欣,說他們還在外面吃飯。

    「你們去哪吃的?」

    「城西的旋轉餐廳!」媽媽還是那麼喜歡浪漫,余副局對她的用心總能在她身上激發出幸福的感受,「在這兒吃晚飯真好,寶貝,我們現在能看見整個城市的夜景,我們這兒也建設得這麼美了……以後要帶你也來一次,一定得晚上來,太美了。」

    電話里傳來余副局的聲音:「等小初高考完就可以過來,這邊還有別的玩兒的,叫上幾個朋友……」

    媽媽應和兩聲,又對余初說:「我和你爸今天估計得吃到很晚,就不回去了,省得打擾你休息,你明天還要早起。你自己在家乖乖的,明天早上阿姨去家裡給你做早餐。」

    「那你們今天晚上睡哪兒?」

    媽媽的聲音里同時有滿足和害羞,「我們去花園路。」

    花園路在城郊,那裡有餘副局的一幢別墅。當余副局和媽媽想做一些不方便被余初聽見的事,就去那邊。

    余初心裡抽緊,問:「怎麼不吃完飯以後直接睡在酒店?」

    媽媽笑起來,「又不是沒地方住,在家門口睡酒店像什麼話,被人看見了對你爸影響也不好。」

    余初沒有辦法。對於大人的事,他一直都沒有辦法,只能徒勞地提醒一句:「那你們也早點休息,我爸每天那麼多事兒,也挺累的。」

    媽媽欣慰地應了一聲,說余初升上高三以後明顯變得懂事了。

    媽媽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快樂,像是已經完全忘了她曾經如何不穿衣服跪在花園路別墅的臥室里,余副局也沒穿衣服,也跪著,兩人痛哭、逼問、招供、吼叫,像兩隻掉光了毛的發瘋的猴子。

    媽媽最後在電話里說:「愛你,寶貝。」這愉悅的語調與那天晚上的哭叫纏在一起,就像今天晚上KTV震耳的音樂與耳機里開到極大的音樂纏在一起那樣,要把他從耳朵那兒撐破。

    余初受不了地晃了下腦袋,耳朵裡面安靜了。

    可他並沒有好受起來,反而覺得那些聲音是藏進自己肚子裡了,自己馬上就會把那些聲音消化吸收乾淨,它們將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他抬頭環視一下四周,又覺得是自己被這空曠的房間吃進肚子裡。直到他冷不丁想起在譚知靜於嘈雜中緩緩吐煙的嘴唇,亂套的心神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像是要給自己壯膽,對著空蕩蕩的響亮地冷笑了一聲:「哈!」這聲音兀地出現,又兀地消失,真被這房間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一應該是更不了,周二爭取!

    余初媽媽和余副局的「」應該是個雷點。變態是有原型的,寫的時候會不可避免地產生主觀情緒,可能會寫得非常變態。

    第5章 羞恥

    第二天放學回來,媽媽還沒有回家,余初就知道余副局又發瘋了。這一次發瘋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很久,余初本來還僥倖地揣測余副局可能已經痊癒了。

    直到第三天放學回到家,余初看見媽媽失神地坐在沙發上望著電視發呆,電視裡放著熱鬧的綜藝節目。他走上前,小聲喊:「媽。」沒有反應,再大點聲:「媽?」

    媽媽受驚地扭過頭來,臉上沒有傷痕,脖子裡也沒說有,只是眼神呆板得像被抽走了魂兒,膽子也變小了。最深的傷總是藏起來的,藏在衣服下面,藏在身體裡面。

    不是男人親自動手。他只是讓女人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羞恥,然後主動地自我懲罰。

    媽媽無措似的站起身,問他:「放學了?餓了嗎?我去做飯。」眼神閃躲著,不願也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余初猜到媽媽可能在想:要是沒有生這個孩子就好了……然後再為自己產生這個念頭感到羞愧。

    真是遺憾,余初是因為余副局才錦衣玉食、才能和譚知靜那樣的人說上話,可他卻不是余副局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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