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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50:48 作者: 李庸和
它悄無聲息滲入血肉,藏於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而談笑風生,活於溫室又未曾遭受的人們總以為那是極少數,甚至粉飾與自己無關的陰暗。
青子後來辦案時說,沉默者也是幫凶,她們高高掛起的態度已是站在了霸凌者背面,卻潛意識美化冷漠而掙扎的自己。
而曾經自私的我有幸也嘗到了一點被孤立的滋味兒,這全歸功於昔日的好友。狐狸被開除之後,八喜依舊過得順風順水,又和那一堆高年級的女生混在一處了。至於和我,算是斷了往來。原以為我們還能算保持平靜的別過這段友誼,然而這時,我常常聽見那些女生竊竊私語議論我,說我家庭離異,性格古怪,專門克媽,後媽也被我給剋死了。
她們明著還與我打打招呼,背地裡卻喊我克星,還杞人憂天的擔憂我克不克朋友,說要離我遠一點兒,免得沾染晦氣。開始幾個人說著,漸漸變成一群人說著,最後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在某日放學下雨的時候,沒帶雨傘的我,直面雨淋,不僅攔住了八喜的去路,也奪過她的雨傘使勁兒扔到了水溝里去。我在雨中清脆鼓掌,不由分說指著她的鼻子詬誶道:「好,混得好,好的不學,壞的有樣學樣,散播謠言做得拿手,挑起是非笑得開心,張著個大嘴四處噴糞,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爛啊?!爛人!再沒有見過比你更爛的朋友了!」
她微微張嘴,圓臉漲得醬紅,卻憋出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我知道你在氣什麼,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你是有意的嘛。」我抱臂逼近她,明打明敲道:「現在我攤開來說了,你想怎麼混隨你,你要再背地裡搞什么小動作,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你知道我什麼脾氣,我也不要你的道歉,你現在最好的挽救方式,就是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雨水將我們渾身淋得像以另一種方式為這場友誼感到悲戚,從她頭頂被浸濕開始,軟嗒嗒的秀髮和身上濕重的衣物呈現頹唐之姿,而垂喪貼緊著她漲紅透筋的皮膚。八喜微微邁動濕到透頂的皮鞋,幾乎要將睜大的小眼睛從眼眶裡突出來似的,掐住掌心的雙手也和那雙眼睛一樣處於緊張的狀態。她的聲音在充滿雨水的空氣里卻極為乾澀,「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壞?老死不相往來,你好像一直做得那樣容易嘛,你還真就以為我缺你一個,就沒朋友了?我告訴你,我朋友多著呢。」
「朋友在精不在多,你是一個很卑劣的朋友,再也不見。」我轉身走得異常沉重,卻總是表現出最瀟灑的模樣。捨得無情的人最好不要成為朋友,捨得無情的人最好也……沒有朋友。
後來整個高中我做到了真正的獨來獨往,不想與背地裡嘲笑我的人相處,不想硬擠圈子,違心而笑,倒不如一人自在。
可是,我越發想念起九哥了。他是我這輩子裡除爺爺以外,第一個真正保護了我,也從沒有傷過我心的人,以是我待他與旁人總有一份不同,我也願意待他更好幾分。
他第一次叫我傷心,便是一聲不響離去。
第40章 一葉障目
高中時期唯一願意湊上來親近我的人,是我其貌不揚的後桌。
晌午,習慣了一個人用飯的我,一邊看複習書,一邊不專心地餵自己吃飯。這時有一個人把盤子端過來坐在了我對面。他八卦地說,聽說你是我們高二出了名的壞脾氣,獨來獨往,孤僻古怪。
一聽此人說話,我連理他的欲望都沒有。
我看著複習書,吃了一口隨意舀起來的飯菜,卻吃到了好幾片瘦肉,我感到奇怪,把視線從書上挪開。才發現坐在對面的是班裡的男生,還是個不怕被克,不怕晦氣,偶爾會和我搭話的後桌。
他笑容和煦,又夾了一片瘦肉給我,分外自來熟。「我不喜歡吃瘦肉,而且戴過牙套,瘦肉卡牙縫,你的肥肉可不可以給我吃。」
我抖掉了他夾來的瘦肉,並且一調羹打飛了他企圖伸過來的餐具。他把地上的調羹撿起來就著衣服擦了擦,繼續若無其事用飯,他見我將肥肉都嫌棄地挑在一旁,便嘟噥道:「你又不吃,還不給我,浪費也不給我,太倔了吧。」
「我的東西,我有權選擇處理方式,既然知道我脾氣壞,不跟人相處,識相一點,端起你的盤子,左右隨意。」
他愣了一下,賴皮笑了,「那這位置總該不是你的,我也有權坐吧?」他咧嘴的樣子像一隻呲牙的大嘴猴,他問道:「你怎麼不愛笑呢?平常清清冷冷的,不怕把自己給憋壞啊?」
我不太耐煩,「我如果愛笑,你一定又要問我,你怎麼這麼愛笑呢?」
「以前我以為他們孤立了你,現在我發現是你孤立了所有人。」
「蠢貨,是我遠離了那些傻缺。」
他說一句我總能將他堵死一句,他漸漸沒了話,終於還我一片清淨了。我和後桌雖交集淺淺,但記憶有些深刻。
隔幾日,九一八事變紀念日,省城裡拉起尖銳刺心的防空警報,聽著那一陣兒一陣兒的警報響起,心頭慌慌的,雖不能親眼目睹祖國歷經滄桑的過去,然防空警報帶給了我身臨其境的惶惶感。
全班站起來默哀時,一個綽號叫大馬猴的男生仍在最後面嘻嘻哈哈,沒有絲毫敬畏心,始終沉迷於自己講得低俗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