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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50:48 作者: 李庸和
青子在人生中極少能放鬆休息的暑期徹底結束,她拖著一大箱行李去了夢寐以求的大學,我們也沒能和好,她不屑於來修繕關係,我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不過,她走前的那一晚,我挨不住好奇,悄悄翻了翻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我以為她當初的志願或許會填醫學專業,萬萬沒有沒想到她填了警校,她讀警校是非常出人意料的。
青子從沒有提起過關於這方面的想法,整個人的形象也不符合威嚴幹練的警察,她竟然就悶聲不吭填了警校!
晚上,我咋咋呼呼跑去問爹知不知道青子上了警校。他喝著燒酒,悠閒夾起一顆油炸花生米拋入了嘴裡,淡淡然道:「有什麼好驚訝,青子認為警察很強壯,聰明,富有正義感,集齊一身冷靜的智慧,可以保護人們,當然願意為人民服務。」
我笑了,「就她那軟蟲樣,不被小偷嚇死都算不錯了。」
爹據理力爭,「對待家人是要軟,對待外人她肯定硬氣,她忍讓你的那份心你懂個求。她啊,是個好孩子,為了減輕我負擔,就申請了銀行貸款上大學,說以後邊兼職邊讀書,出來以後用工資還貸款。」他哀傷的神情漸漸沒了,變臉比翻書還快,轉了話鋒罵道:「你這小王八羔子,我看你將來能上個什麼大學,不,我就盼你把高中讀完,我就謝天謝地、謝阿門、謝佛祖、謝東皇太一了。」
他愈這樣夸青子來滅我的氣勢,我便愈火冒三丈,脾氣一上來又同他鬥嘴。
他突然一問:「你不是還在脹氣,不跟我們說話嗎?」
「啊,我忘了。」這副白痴的樣子連自己也受不了,忘了便忘了,為什麼要說出來降低自己的氣勢呢??!
我轉身捶牆,抓狂對它拳打腳踢。
爹在一旁笑得精神奕奕,如同活捉獵物的老狐狸。他問,那你有沒有能力超越青子呢?
我說謊向來不打草稿,吹牛什麼的手到擒來,便大放厥詞立誓:我超越青子那根本就不用費力,我這些年混吃混喝不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面子麼?我一用心,連自己都怕,爹,你給我等著。
出口的話極其耳熟,想起九哥我恍然大悟了,我一定是下一個九哥。
原來,爹等得便是我這句你給我等著的話。
第38章 杳無音訊
上了初三的我,好奇的不是新書里乏味的教材,不是某科老師遺憾的變動。第一件做的事,而是打打電話四處詢問補課營的原班人馬如今身在何處。
竟不想光頭拜師學廚去了,他喜好學廚是令人稍稍驚訝的,和青子一樣沒聽他提起過想法,但他輟學提前步入社會倒是正常,與其浪費光陰聽天書,早些學藝,一技傍身,能餬口也是好。
子彈頭成績明明中乘,卻選擇讀技校學機械。他言,讀著尋常書一直不溫不火,倒不如做自己喜歡的事有激情。雖然苦,也值得樂。
至於痰盂家庭條件比起我們好多了,他被父母硬塞到了一所外國語學校,聽說裡面還有藍眼大鼻子的外國老師。
而李東九卻銷聲匿跡了,是的,此後幾年杳無音訊。他明明考上了本校高中,我開學那幾日,從初中部飄去高中部,得意忘形穿梭在高一班級里尋找李東九,然樂極生悲,高一年級查無此人。
等放學,我便找到了出租屋院兒里去,可是一個人在家吹笛子的苗苗告訴我,李東九搬家了。我透過油漬黑黃的鐵窗里望了望,這間屋裡的確空蕩蕩了不少。走前,我與苗苗套近乎,試圖從她嘴裡獲知李東九搬去哪兒的消息,她只嘟嘟胡亂吹著笛子,對我愛答不理的。
我多了個心眼兒,問了問仁昆的消息。她說,仁崑調皮被送到全封閉式的學校里去了,這一回順便回答了李東九的消息。說了跟沒說一樣,她說,他們家突然全搬走了,問他們去哪裡,也沒跟鄰居說。
回答完了我的問題,苗苗坐在小板凳上又開始有模有樣地吹笛子了,像個模仿音樂家又濫竽充數的小大人。
我也曾滯留在花老闆的小賣部打聽李東九的下落。他換了一件兒新的花襯衫,顏色比從前的都要艷麗。花老闆低頭露出雙下巴,臭美地理來理去,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又不是他老子,我怎麼知道,你們形影不離的,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他將襯衫上理下來的線頭搓掉,抬頭一凝,沉吟道:「不過那臭小子走前在我這兒蹭了好多瓶啤酒,二鍋頭也當水一樣喝,喝得酩酊大醉,跟我說了一句哭笑不得的話。」
我神色緊張地追問:「什麼話?」
花老闆便繪聲繪色地模仿起來,前面醉痴痴地說,後面笑痴痴地唱:「老花花啊,我總羨慕你天天有花衣服穿,還不帶重樣的,要是窮人的人生也是這樣的那就好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這裡~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
唱完小燕子後,花老闆背過身去,好像搓了搓臉,他一貫愛倒騰自己那張保養得當的老男人臉。又開始神氣了,「我唱得比他好聽到哪裡去了,那崽子唱歌鬼哭狼嚎的,還醉凶凶地問人家地痞流氓看什麼看,我的店差點被那祖宗招來的貨色給砸了呢。」
窮人的生活不見得千篇一律吧,我們捉蛐蛐爬樹的樂趣,鄉下里的苦中作樂,蜜罐子裡怕髒的少爺小姐們哪裡明白。雖如此告訴自己,也知道九哥口中的那種苦著實大於樂。我真是不明白他不好好念書,白操心那麼多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