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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50:48 作者: 李庸和
「我怎麼不知道我被刀捅死了?」
我一時大腦空白,連忙搜索久遠記憶,恍然想起為了結識李東九撒謊那事,我乾笑著打馬虎,「誰說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他又摸了摸反光的寸頭,「你別給我打馬虎眼啊,我和爺爺在你作文里死了幾次了?現在升華到逢人就說我死了,西西,你未來殯儀館工作人員啊?你要不跟爺爺學一下跳大神,給我跳場薩滿舞祭祀一下?」
小時候爺爺最常跳大神逗我笑,這是堂哥們都沒有的殊榮。
大堂哥與我關係一向不和,他百分之百添油加醋說了。我舌燦蓮花的解釋,小堂哥也不信,最後沒折兒了我才反行其道而為之,「這不是跟你關係好嗎?大堂哥想去世我還不讓他去世呢,我要讓他在這世上痛苦的活著,永永遠遠,不死不滅。」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說反話,「別,誰跟你關係好誰倒霉,成為你嘴裡去世的人,真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我訕訕,二哥也不是真氣我,他自小嫉妒當家的寵我,雖不像大堂哥那麼酸我,對我也是愛搭不理的。
我才對二哥抱有歉意,他接下來和大堂哥幹得混帳事,叫我不是滋味兒。
我從一間屋外路過,從風吹起的門帘縫隙里瞥見了不該看的事。
二哥乾巴巴站在一旁,大堂哥蠻力將青子按到了床上去,他把比豬頭還大的麻子臉湊過去,猥瑣道:「今年長那麼高,我們檢查檢查你是不是姑娘。」
他的厚嘴撅起想親青子。
青子反抗不過來,那張氣得通紅的臉左右極力地偏,她掙脫之後也沒去攻擊他們,急慌慌地跑出來,必然在門口撞見了我。
她抬眼看了看人,兩隻眼睛紅紅的,含著點點晶瑩,有些充血。
我目視前方說,不要臉。
青子的眼淚忽一下落下來了,她馬上離開我的視線,跑得像是有惡徒在身後猛攆她一樣,還險些被自己另只腳絆倒了,她踉踉蹌蹌扶一把牆,跑得更快,更遠了。
我土匪頭子似的一腳踹開老木門,不陰不陽直直地盯住兩位堂哥。
二哥撇清說,不關他的事。
大堂哥鼻孔朝天地瞥了瞥我,他吹著口哨撞我肩膀一下,掀開門帘便若無其事跨門而出。
我撿了幾塊石頭放在身後,不急不緩跟上去,平靜地問:「你剛剛做什麼了?」
大堂哥腳步頓住須臾,他懶得回頭,將手插在褲兜里繼續大步朝前,斜了頭吊兒郎當說:「沒有你的事,大人的事,你小屁孩管不著。」
我逐漸加快腳步,最後衝上去用手裡的石頭狠狠砸他的後腦勺,他頓時抱頭慫大叫,色厲內荏地咒罵,也捏起拳來要打我。
我後退躲避,眼疾手快拿起牆邊的釘耙與他對抗。我胡亂揮舞釘耙,不怕將他打死,他連連後腿,捂著滲血的頭,又急又氣地罵我是瘋婆子,全世界男生死絕了也不會有人喜歡我!
二哥見場面勸不住也拉不住,像一隻畏畏縮縮的耗子拔腿跑了,跑去找大人來震懾我們。
等大人來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淒悽慘慘大哭,先一步誣賴大堂哥罵我是沒有娘的野孩子,我爸老實人活該,還是大娘私下說的。
他百口莫辯,也不好說自己欺負了青子。
大爹還算知道息事寧人,他不管堂哥的傷,不由分說開始揍一頓先,且罵道:「上次你就那麼說你同學,現在連你妹妹都說,你是不是人!你這個臭小子!」他並兇巴巴地吼護子的大娘,「你看你教的好兒子!平常就知道護他!還淨瞎說些什麼話?叫你們不要惹西西,說多少遍了!我娶了你這喜歡論人長短的婆娘也是倒霉!就知道嘴碎!你兒子被打活該!再不好好教教,早晚在外面被人打死!」
大娘一張嘴吵不過長輩和丈夫,扯著嗓子乾急叫。
在大人沒看見的時候,我稍微勾嘴挑釁而笑,看著對方有冤不能伸,有苦說不出,我還想將他往死里整,便捂頭喊疼,暈了過去。
不止大堂哥傷著了,我也有點受傷,額頭也被他亂丟的石頭割破了一個口子,女孩子皮膚到底嫩,一個小口流得血比他還要多。實際上,我知道砸他後腦勺那一下更疼,我只是看著可怖了一些。
這下還能逃竄的大堂哥被罵得更狗血噴頭,所有人一齊指責他,罵他不讓妹妹,沒盡到大哥的責任;罵他嘴招,好的不學,學他母親常論人長短;罵他招惹誰不好,招惹連老太君都得讓著的小祖宗!
爺爺甚至撿起釘耙,氣得用棍頭大動作敲他的背,現場亂作一團,奶奶想主事第一次沒人聽她的。
連代娣也特別生氣,破天荒得理不饒人,估計她以為丈夫的尊嚴被小孩子學樣踐踏,才氣得慌。我絕不會以為她是為了我。
我險些演技失常笑出來,青子只靜靜地呆在我身邊,捏起袖角小心翼翼給我擦頭。
我被挪到屋裡躺下後,他們商議著喊一輛麵包車送我去醫院,卻被爺爺阻止了。爺爺說,現在送去,血都結痂了!趕緊喊村里那老大夫過來瞧瞧,先打盆溫水來,我來給西西擦擦血!
一番齊心協力的急救以後,爺爺嫌人多嘈雜影響我休息,將他們都趕出去了,也不聽大爹給我爹的賠不是。
活該我爸是老實人那句,殺傷力相當大。我大爹故意在爺爺面前放低姿態,博取原諒呢。我爹從來不多計較什麼,也陪了個不是,在他眼裡一家人和氣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