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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50:48 作者: 李庸和
    我們靜了一會兒,她捧腹大笑說:「你的腦迴路怎麼這麼清奇,我是說,你跟豬睡在一起。」

    青子說完察覺不對,這回倒是換我拍著床鋪嘿喲嘿喲大笑,等她犯低級錯誤,簡直是千年等一回。她忙改口道:「呸,我是說我跟豬睡在一起。」

    不管她如何狡辯,我都喇嘛念經似的重複,我跟豬睡在一起,臭烘烘。我跟豬睡在一起,臭烘烘...

    整個清晨她都漲紅了臉,有時候不用多餘的話,一句一直重複的話便能氣死人。但她也不是等閒之輩,氣不了多久,又恢復成那副說不氣、欺無用的淡定樣。

    八喜上門來找我玩的時候,照常若有若無擠兌青子。她從前說,總有一天會幫我把青子趕出去。而青子素來像忍者神龜,脾氣好,所以八喜唯一敢欺負的高年級,惟有青子了。

    八喜帶來的零食無一例外都先給我,拆開後,從沒有一次分享給青子,今天,她捻起一塊餅乾遞給青子,我以為她精神出現問題轉了性,或者想要為圖書館一事道歉。

    那只是我一晃神的以為。

    青子以審視的目光看她,沒有輕舉妄動。

    八喜將餅乾捏成渣屑,手一揚便撒到了青子臉上去,她哼笑道:「看來,還不笨嘛,比小時候聰明一點,以前西西一丟吃的,你就像狗一樣馬上來舔,等掉到地上了,也趴下去吃,現在還要我親自來喂,浪費力氣,浪費心情。」

    餅乾碎進了青子眼中,她搓紅了眼睛,不大睜得開,使力推開八喜,她踉踉蹌蹌直奔廁所洗眼。

    我將八喜貶了一通說:「你也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了,還用那麼拙劣的手段欺負她?幼不幼稚啊你?傻逼似的,看你就像猴一樣。」

    她尷尬吐了吐舌頭,發自真心地問:「那...要怎麼整她?我不是為了你嗎?幹嘛這樣說我,你這樣說我,不就是在罵你自己以前嗎?」

    「我以前是小孩子當然用小孩子最直接的討厭方式,別口口聲聲說為了我,你難道不是覺得欺負人很爽嗎?」我沒給她好臉色,「我最討厭打著我幌子做事的人。」

    她質疑我,「喂,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怪怪的?你該不會想讓代娣真做你親媽吧??」

    「呸!」我態度激烈道:「就那個唯唯諾諾的老女人?你再瞎說我撕爛你的嘴!」

    我和八喜起內訌正拌嘴,嘩啦一盆冷水直潑過來,叫肝火旺盛的我們從頭頂冷到腳底,一句爭吵的話也沒了。我們呆的幾秒里,青子已經躲回我房間反鎖上了門。

    我們不斷不可置信地張嘴笑,也攤開雙手,愕然地看著渾身上下的濕漉漉。八喜吐出一點水道:「看見沒?造反了這是!人家都鳩占鵲巢幾年了,敢占你屋,潑你水,把你鎖門外了!」

    我二話不說,氣勢洶洶往房門上狠狠地踹,「徐知青!你他媽給老子出來!」

    我踹了半天,反倒將自己腳踹疼了。這陣子心裡仿佛被兩種不同的油不停澆灌,稍一有氣,便點燃心頭幽幽燃燒的火焰,使我心神煩悶。

    第17章 他的家

    我從不多去糾結令自己煩悶的事,那大概是一種逃避心情。

    目前需要維繫的是,我和李東九的兄妹情,而不是和青子從未有過的姐妹情。

    我記得李東九最會生氣身邊的人替他做媒,那一日商場過後,他只會給我白眼,我也不好解釋,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才先一步溜走。

    暑期將至,他又沒原諒我,我唯恐隔了一個假期,就與他疏遠了。對於李東九,叫哥哥我一直叫不出口,別人喊他東哥,我也不想隨眾,思來想去,所以才管他叫九哥。初時只覺得這個稱呼和兄長並無差別,後來日子久遠,卻成了一種專屬。

    我和他真正的交心,是從我再次尾隨他說起。我需得在放假前跟蹤到他家裡去,知道他的住所,這樣不愁假期找不見他人,更不愁修復不了關係。

    李東九從不讓人去他家,光頭、痰盂、子彈頭...我一一挨著問了,沒人去過,不是他們不想去,是李東九不願帶他們去。

    所以,他更不會讓我跟蹤他到家,我跟蹤時才小心翼翼躲過了他的警惕,做全了任何準備,在他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遠遠地跟。

    我最終跟蹤到後,看見了他的家,不那么小康,或許溫馨足夠。

    那抹熟悉的背影蹲在地上洗菜,他收斂了痞氣,更像一名良家婦男。我在這個簡陋的一排平屋院外看了很久,他很勤快,忙裡忙外一直在做家務,家裡的大人好像沒有回來。這勤快的影子與我家裡那道纖細的影子重重疊疊起來。

    我在牆邊躲躲閃閃地撐頭看,李東九住的平屋,比我想像中青子從前住的大雜院子還要寒酸,平屋是單間的,似乎專門出租給人住的。裡面的住戶大多是打工最底階層,或者是外省人。我已聽見好幾種不同的口音,他們的普通話也都帶著口音。

    「姑娘,你找誰呢?」

    「長得挺安靜。」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嚇我一跳,是一位穿著靛藍工裝的中年人,他不止抬頭紋多,臉上的皺紋也相當多,他著實像一條皺巴巴的沙皮犬,毫無冒犯意,這只是第一感。

    我沒理會,轉身繼續偷看那人,那人卻已放大在我眼前,他神色有些愣,這回嚇得我一屁股摔地上了。他眼神逐漸冷凝,淡淡瞥我一眼,主動提過了中年人手裡的黑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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