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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40:27 作者: 冀煙火
「走吧。」
聲線冰冷刻骨,我什麼也不想了,被架起來一路拖走。
敖右枝選擇自殺,我選擇去挽留他。
他的結果是輪迴,我的結果自是好不到哪裡去。關於敖右枝消失的現實我還沒真的接受,回去時路過的街道,在那熟悉的地方,總有他的身影。
是雀躍的,是快樂的。
是有活力的,又是寂寥的。
敖右枝是死人,卻充滿生機,對生無比嚮往。這樣的他為何選擇自殺的路?我想的頭昏腦漲,因為不是他本人,所以不知這最後的答案。
答案是否重要呢?
我昂著頭,凝望漫天星辰。
重要的是他已不在。
每個白天都比黑夜來的匆忙,急匆匆的敢來喚醒沉睡的人們,召喚我去迎接自己的命運。
天完全亮透時,監管者拖出落灰的捲軸,展開來,在上面搜索著對應的罪證。
「薛席。」
監管者念出我的名字。
我一身輕鬆的抬頭,笑著道:「在。」
此情此景驚訝不少人,也同時震撼了我本人。想當年轉學時,遇熟人時,喊我的名字,我總是不應不理。此刻的我對這些問題迎刃而解,頭腦清醒,又身心疲勞。
人不就是這樣神奇的動物嗎?
困擾半輩子的難題,其答案恰好是最簡單的道理。
你問我答,你喊我應。
最怕的事竟是如此簡單的問答。
我對活著時畏首畏尾的自己,萬般的瞧不起。如今面對判決坦然自若的我,倒是有英勇就義時凜然不懼的傲氣。
「根據地底世界法規規定,你協助朋友逃脫地底世界,罪無可恕,判處絕刑,三日後實行。」
監管者的聲音平如直線。
我點點頭,說了一個好。
地底世界的絕刑,意思是自己處死自己。死在別人的手,是無法逃脫的絕望。而死在自己的手中,恰有自作孽不可活的嫌疑。
接下來的三天裡,旁人對我敬而遠之。
唯有那個失戀的姑娘會找我商量。
「你不想逃走嗎?」
她一次次的煽動我。
我心如止水地搖搖頭,告訴她我習慣順應天命。失戀姑娘不信天命,她道:「我們來到這裡,是自己的意思,回不回的去,也是自己決定的,這哪裡是天命呢?我反正是著急回去,那個洞快通了,但還缺最後一擊。」
「最後一擊?」
我成功的被她的用詞吸引了。
失戀姑娘瘋狂點頭,悄聲告訴我:「我聽說這個隧道的那頭也是海,那個海直通上面的世界。我們一直挖,能聽到風聲,聞到海的氣味,現在距離盡頭還差5米的厚度…說來也奇怪,這個隧道的土石,越往後挖越是堅硬,照這個速度挖下去,還得再挖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又是一年。」
環視一圈,人人的臉上透著疲憊。也有人的身體有些透明,那是同敖右枝一樣的症狀。
他是要自殺?
我激動的想去看那小男孩,姑娘又是一把把我拉住:「你聽我說啊…我之前聽過那孩子的電話,他爸媽經濟能力有限,已經交不起住院費了,最近這幾天就得從醫院搬出去。這孩子也是要不行了…」
現實的我們,本是依賴著各種機器提供的營養,才勉強活下去。離開醫院,意味著徹底沒了任何可能。
我瞬間想到了敖右枝,他的異常也是因為這種情況,明明就在身邊,明明面對絕望,還微笑著鼓勵我活下去,對他本人的情況隻字不提。
甚至是挑好個地方,打算自己安靜的死去。
「話說回來,監管者說你協助朋友逃脫…那孩子逃出去了嗎?」
「沒有。」
撲面而來的悲傷促使我兩眼通紅,我遺憾的告訴她:「敖右枝是死了,同那個孩子一樣的情況。」
接下來的兩天裡。
失戀的姑娘開始忙著她的大計劃,她觀察每天開車來將土運走的卡車司機,和他們的換班時間,計算監管者在隧道巡邏的視線範圍。
那個被家人放棄的孩子,在當天晚上便化作碎片消失了。消散在空氣里,不留半點塵埃。
監管者第二日清理垃圾,將他的帽子丟在紅帽子堆里,瞬間再也無人知道哪個是那孩子的帽子。
第三日,是我絕刑的日子。
大半天監管者也沒在管我,我清閒了兩天,精神也好了點,渾渾噩噩的沒有任何工作,如同在上面的世界,每天混吃等死,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失戀的姑娘這次又找到了我。
「我會開車,一次性撞通那個隧道最後的幾米。」
「你會開車?」我笑笑。
她咧嘴大笑:「科目三掛兩次的本土女司機,油門踩到底,不帶怕的!」又轉臉認真的同我說。
「但是我需要你給我打個掩護。」
在她的計劃里,我和她都是犧牲品。
她開車撞破隧道會引起爆炸,運氣好活下來,能通往生的路。運氣差的話,就連魂魄都炸的粉身碎骨。
而我是要將大多數監管士兵帶走,我的絕刑他們必須圍觀,如果挑選更遠的地方,便更有助於調虎離山,讓她的計劃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