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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則一直低頭看著書卷。
只是,遲遲未有翻動。
空氣中的澤蘭香氣已然散盡。門外還未消融的冬雪帶著冷冽的氣息,沿著大開的屋門闖了進來。
指尖感受著這股寒氣,被浸得徹骨。
兩個人,就這樣執拗地僵持著。
半晌,顧扶風嘆了口氣。
「......就只三個字。」
卿如許卻也一反常態地硬了心腸。
「我說了,寫不了。」
顧扶風道,「我不明白,為什麼?」
見他執意不肯走,卿如許也有些煩悶。
她一把合上書頁,在心裡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抬起頭來。
「顧扶風,很多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就算是重寫,也不會再是一樣的。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顧扶風聽得她這番話中似有深意,也皺起了眉頭。
「......什麼叫不會再是一樣的?」
卿如許不答話。
顧扶風又質問道,「......為什麼就不能是呢?」
卿如許冷冷地道,「世事易變,孰能重來?」
顧扶風聽了她這話, 心頭一陣寒涼。
半晌,他終是將連日以來壓在心頭的疑問提了出來。
「......你好像對我,一直有一股氣沒有撒出來。你能不能告訴我,是我哪裡做的不對麼?」
卿如許聞言,胸口一滯,心中突然愧意叢生。
其實,她不該苛責顧扶風。
他為她出生入死,仁至義盡,她怎麼也怪不得他。
過會兒,卿如許眼睫覆壓,垂下了頭。身上的那股冷漠的抗拒,忽然就變成了一種頹然。
她回答道,「.......你沒有不對。不是你的問題。也許,是我自己變了。」
顧扶風沉默地看了她,似在理解她的話。
卿如許覺得頭頂的那一簇目光,無聲地灼燒著她周身的皮膚,令她有些沉鈍的疼痛。
門外響起幾句人聲,似乎還有腳步聲。
「……小十一怎麼還不來?跟卿卿做什麼呢?」
顧扶風垂下眼帘。
「後日燈會,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他撇下這一句話,終於轉身出門。
聽得腳步聲漸遠,卿如許緩緩地咬緊了自己的唇。
可終是按捺不住自己胸中洶湧的情緒,她猛然將手中的筆狠狠地摔在地上,又傾身將那一桌子的書卷雜物盡數掃到了地上。
轟隆一聲。
硯台沉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烏黑的墨點濺在雪白的牆壁上,儘是狼藉。
在重新歸於寂靜的屋中,卿如許緩緩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二百六十二章 深沉心思暗部署
連日以來,朝堂上三王和四王總是意見相左,一個主張東,另一個便主張西,言辭間俱是為國思慮,毫不摻雜個人恩怨,堪得是振振有詞,大義凌然。然而這一來二去的針鋒相對,擦槍走火,朝中官員也無可避免地開始暗中站隊。
承奕縱然在尚書省的政績方面已有累積,在文臣中頗有威望,也因贛州雪災一事贏得了不少民心,但他到底手裡沒有兵權,也被許多武將所不喜。且承玦苦心經營多年,縱然在寧帝那兒失了些許信任,但身上亦有赫赫軍功,在朝中仍勢頭不減。
卿如許已參加過幾回幕府的會面,眾人對二王親近四王一事頗為忌憚,畢竟倆人手裡都握有重兵,兵者, 國之大事, 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兩王合璧,對承奕來說著實是個巨大的威脅。於是眾臣紛紛主張要先為承奕爭取領軍打仗的機會,勢要從兩王手中分權。
幕府會面之後,承奕同卿如許私下獨處時提及此事,二人的看法皆與眾臣不同,但倆人倒是不謀而合。
如今承玦所依靠的就是手裡的兵權,要讓承奕強行插手,別說承玦不肯,只怕軍中那些老人也不會服他,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讓承玦遠離帝都實在冒險。故而倆人一致認為,為今之計,是射人先射馬----
先把承玦所倚重的那幾條腿掰折了。
玦王府的支持者中,最關鍵的人物是夔國公府的哥舒燁,他是承玦的舅舅,善於用兵,極具謀略,經歷了三朝,深得朝廷信任,就連寧帝都對他尊重有加。
其次是錢復幾,一位驍勇善戰的武將,大寧的許多戰事都是靠他去平定的,三年前攻下突厥,為大寧開疆拓土的頭功里就有他。
然後是跟著承玦南征北戰、戎馬倥傯的心腹韓囂,自小同承玦一同長大,雖只是涼州刺史的兒子,這幾年卻也因戰功累累備受重用。
而後是兵部的秦柚、旅賁軍首領尹如暉,謀士趙圭,以及紫寧宮右衛軍衛士車季颺。
黑色的棋子洋洋灑灑地落滿桌面,頗有些熊虎之勢。
卿如許看著棋局中最遠的幾枚棋子,思忖了片刻,道,「陛下賞他做的這個大都督,雖是有名無實,但也攬了大權。別的地方倒好說,擅自調兵進帝京本也是陛下不會姑息的,故而這長安城中的軍力部署才是最致命的。」
她拈起一枚黑子,手一揮,就丟落進了棋盒中,「去年我放的那場大火已經讓陛下對旅賁軍生了疑,明日我就去陛下那兒敲敲邊鼓,找個由頭把這個尹如暉撤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