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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顧扶風似乎並不驚訝聽到這個答案,只道,「......依承玦的性子,即便他輸得一敗塗地,他也不會向你懺悔。而你,可有想過仇恨的盡頭是什麼嗎?」
卿如許垂下眼睫,看著月光將廊柱的影子投射在她與顧扶風的身上,兩個人就像是被某種東西硬生生地連接在了一起,要同負一軛。
可如今,早已沒有了這軛。
可是,他與她----一個是嬌養在深閨的一朵花兒,一個是荒郊懸崖上的一抔泥----這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沒了連接,也會像那被無情的河流衝散的花土一般,落花殘泥,重新歸零,就此消散於彼此的世界中麼?
她十指緊握,指甲嵌進手心中,似要掐出血來。
她如今什麼都沒有,自由,權力,家人,抱負......她只剩這一個羈絆,難道還要她放手,去成全那個已經擁有了許多的人麼?
「.......我不在乎。」
只要約定不止,他們終究還能在一條船上。
顧扶風默默看了會兒她,見她隱忍著某種情緒,似是十分痛苦,他便不再勸解,道,「.......好。」
卿如許不敢去看顧扶風,側身背對著他,抱起酒罈又飲下幾口。
顧扶風見狀,也默默地同飲幾口,算是作陪。
待到月上中天,卿如許面頰緋紅,眼神也有一些迷離,她斜倚在欄杆上,愧疚爬滿了她的心頭。她問道,「扶風,你有秘密麼?」
顧扶風喝了一口酒,答,「對你,沒有。」
卿如許卻笑了一聲,道,「......是麼?」
顧扶風看著她的雙眼,認真道,「你若是問我,我會告訴你。」
卿如許不語。
過會兒,她垂下頭,嘴唇輕啟,「你以前說......」
她頓了頓,遲疑道,「......你有未竟之事,未見之人。那......」她抬起眼眸,「......現在呢?你對那個人,依然如斯麼?」
她望著他,提心弔膽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那一刻,夜是那樣的寂靜。
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顧扶風的眸子陷在背光處,似兩道深泓,潛藏著無限難以言明的東西。
半晌,他答道,「依然。」
卿如許望著他,烈酒的暈眩讓她無法辨認出他眼中的深意,只耳旁一遍遍重複著他的回答,那答案鄭重而果決。
依然。
他對那個深藏在心底愛而不得的姑娘,依然如斯。
半晌,卿如許緩緩地垂下眼眸,清瘦的面龐在淒冷的月光下顯得無比蒼白。
「......這樣。」
縱然這樣的結果她早有準備,可心還是像被生生地撕裂了一個大口子。
她覺得自己真是壞。
又壞,又可憐。
她轉過身,又大口大口地灌了幾口酒,感受著酒氣一陣陣上涌,讓她涼透的心肺逐漸燒了起來。
顧扶風看著她縱酒,抬手攔了攔,「卿卿,別這樣......」
他看她的反應,略顯不解,難道他說錯什麼話了麼?
卿如許仰起臉,面頰酡紅,靜靜地坐了半天。
過會兒,鹿一樣的眸子帶著迷濛的濕氣,轉頭又看向他,道:「顧扶風,你醉了麼?」
卿如許湊近顧扶風,男人手裡的一壇酒已經喝空了,可他的面上竟半點顏色都不顯,眸光清醒,儀態自如。
她試圖看清他眼睛裡那難辨的真假,可卻只從那映照在他瞳孔中,看到一個惶然無措的自己。
她轉過身,閉了閉眼,「----不對,你不會醉。」
她抬手抹了一把臉,將腦袋埋進雙臂間,帶著種頹然的醉意,口中卻低低地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這個世間真是不公啊.......」
她放下手臂,露出烏黑濃密的秀髮下的清冷的側臉,口中低嘆道,「.......原來這麼多年,醉的人一直都只是我.......」
她說罷,勉力扶著廊柱站了起來,瘦削的背影卻似夜一般寒冷。
身後的顧扶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有些焦急,「卿卿,你是不是......」
「......今天就到這兒吧。」
卿如許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
「顧扶風......」
三千青絲垂落在她緋紅的衣衫上,她側了側頭,露出半張清冷決絕的面容。
「......顧扶風,我已經長大了,男女有別,以後不管我是生病還是受傷,是睡得好,或是不好----沒有我的允許,你都不准再踏入我房門半步。」
房門在寂靜的院落中叩起一聲清脆的重響,顧扶風獨自站在那扇冰冷的房門前,神情迷惘。
薄薄的一扇門,不止將他阻擋在外,也仿佛將什麼還未及抓住的東西隔絕在了他觸及不到的地方。
這種改變得很微小,卻令人內心驚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得陌生,變得失控。而最可怕的是,他卻對引發一切改變的根源毫無察覺。
顧扶風抬頭望向面前的房門,緩緩地抿緊了唇。
第兩百六十章 對飲夜話幾多愁
卿如許擰眉瞪他,「誰准你進來的?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麼?」她看了眼半開的窗門,冷著一張臉,道,「沒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