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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頓了頓,接過盒子,打了開來。
「好不容易找著一整塊水頭好的崑崙玉,閒暇時就給你做了這個。」
那是一支玉簪,溫潤水滑,細膩剔透,尾端刻著卷翹的葉形紋飾。
「這次沒有裝機括,不能作防身之用。但珠翠配美人,千秋無絕色。」顧扶風看著她,雙眸深沉似水。
卿如許從羽睫下斜覷了他一眼,卻不肯鬆口,道,「油嘴滑舌。」
她輕撫這那支玉簪,問道,「這刻的是什麼?」
顧扶風道,「是南蒙時興的卷草紋,又名忍冬。凌冬不凋,遇寒可忍,故曰忍冬。」
「忍冬......」卿如許低聲重複。
顧扶風點頭,「嗯。忍冬,像你,也像我。」
卿如許沉默了一會兒。
「你從哪兒......」她話沒說完,就怔住了。
她隱約記起,在七星樓送來的那本冊子上,畫上的女人衣衫上也繡有類似的紋飾。
卿如許霍然站起身來。
顧扶風略感困惑地仰頭看她。
她沒有看顧扶風,只望向屋外。
夜色太深,院子裡原有的一切都已被黑夜吞噬,全然無蹤。
人心若是生了魘,目之所及,皆被所障。
灶房狹小,生起火後暖融融的。爐上的鍋子咕嚕嚕地冒著熱氣,散發出陣陣誘人的清香。
「......麵條再煮會兒就熟了,我頭有些疼,就不陪你了。你用罷也早些安置吧。」
不等顧扶風應聲,她便旋身出了門。
顧扶風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女子,眉頭緩緩地擰了起來。
而後的幾日,卿如許日日早出晚歸,顧扶風也忙於重整銀器鋪子和各分舵事宜。待得顧扶風抽出身來,卻也沒能捉到卿如許得空的時候。
這麼連日下來,就連阿爭也覺出些異常。可若說是他家姑娘故意避著顧扶風,可卿如許卻也一直沒回新宅,不管多晚,夜夜都還是會回到顧扶風住著的舊宅里。
阿爭不明白,只能摸著自己的腦袋,認為是自己想多了。
又是一日,卿如許漏夜而歸,回到屋裡連燈火都沒點起,就徑直爬上床,和衣而躺。
約摸過了一刻鐘,聽到幾聲叩門聲。
她沒動。
過了許久,她以為外面的人已經走了,卻突然聽得窗戶響起一聲輕巧的「咯噠」聲。
她反應了一瞬,才突然轉身,果然見得椅子上坐了個人。男人兩臂交叉於胸前,斜倚在椅背上,旁邊還放了兩壇酒。
「起來喝酒?」顧扶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第二百六十一章 桐月一片傷心色
卿如許沉默了片刻,又撇過頭,低聲道,「......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麼?」
顧扶風看著她緊緊扣著欄杆的手指,溫聲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他也一定知道。」
卿如許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這個「他」是指誰。
趕狗入窮巷,這樣的結果豈能不是必然?
「......到底是我先挽的弓,怪不得旁人狠心。」
顧扶風看著她黯然的眸子,問道,「還恨他麼?」
卿如許默了默,才苦笑了一下,望著悠長迴環的長廊。
人要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心,真是一件很難堪的事。
半晌,她才突然道,「......我只是有些無奈。好像......從過去到現在,我從來都沒明白過這個人.......」
「其實這也很正常,人心都是很複雜的。」顧扶風垂眸看向自己腰畔的長劍,它陪伴他度過這半生的每個日夜,如今劍柄處已經被磨得圓潤光滑,劍鋒上那一道道劃痕,則記載著他們每一次的並肩作戰。
長劍無情,可人能無心麼?
「即便問一個人你是否真的了解自己,答案可能也是否定的。明白自己尚且困難,又何提明白旁人?」
男人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歷經人間百態的滄桑。
卿如許嘆息道,「明白自己?確實,也很難。」她抬起眼眸,「你能明白自己麼?」
倆人彼此相視,似要在彼此的眸子看出什麼來。
顧扶風道,「......也在了解中。」
「那......你會有害怕自己的時候麼?」
顧扶風目光深沉,「......會。」他的眼眸漆黑,看向他的劍,卻像望向某一個時空,也許,是很多個時空。
他補充道,「......當我殺人的時候。」
卿如許看著他,也依然記得當他拔劍時,身上那股同平日全然不同的殺戮的氣息。
「你呢?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麼?」顧扶風問卿如許。
卿如許點頭,低聲道「......也會。比如......」
比如現在。
她沒說完後半句話,而是轉而問道,「......顧扶風,你是不是一直都想讓我放棄復仇?」
顧扶風並未遲疑,坦誠道,「是。」
卿如許的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當顧扶風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一身傷。小的傷口不到指甲蓋兒的大小,大的傷口卻長達五寸,猙獰地爬滿他精瘦的體魄。
她不敢去看顧扶風,只將唇咬得殷紅,又咽下腔子裡那股悶窒的氣息,嘴上仍是強硬地道,「......可我不願意。我是不會放棄復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