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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澄妃愛重寧帝,從不敢違背他。
卿如許也感懷于澄妃的大度與隱忍,她頓了頓,道,「這幾日我想了想,如此看來,你母親之前留給你的字條,要找的那個孩子,興許就是這個公主。」
承奕似乎也早想到了這一層,並不感詫異。
「你是說那句『可憐翟鳥,頸邊紅桑』?」
這後半句已經很明顯了,頸邊紅桑指的就是那個紅色胎記。而翟鳥,原也是用於皇后、妃嬪以及公主的衣冠飾物上的,而放眼列國,自古以來給公主的象徽也不全都是鳳徽,有的就是用翟鳥。如今對應到公主身份上,正好貼合。
卿如許點點頭。
「前半句的『舞鏡雛鸞』,雛鸞,也許指的還是這個公主。而舞鏡,是指她註定的命運,無有同類,只能對鏡而鳴,淪為權力的籌碼。至於這『貳肆柒陸』,指的也許是......生辰?」
「......平德二十四年七月初六?」承奕道。
「應該是。如此......同我一樣,正好二十三歲。」卿如許又想到了一些銀鞍將軍和寧帝的隻言片語,道,「其實我在想,既然能留下字條,代表這件事對澄妃來說很重要,也或許......澄妃娘娘親自插手了公主掉包之事。」
承奕畢竟不曉得內情,挑眉問,「從何說起?」
卿如許問,「殿下你想想,徐嬤嬤當時是怎麼描述綠筠的?」
徐嬤嬤說,綠筠是澄妃身邊的親信,後來到了年紀,澄妃就把她放出宮,還給她找了一戶好人家嫁了。後來,聽說綠筠生了一個女兒,可她生子後就常常鬱鬱寡歡,不久就帶著孩子舉家搬遷,然而搬遷的路上卻出了意外,暴雨沖壞了山體,舉家都遇了難。
待附近的農人將馬車挖出來時,發現了他們一家四口的屍身,兩個老人,和兩個大人。可是那原本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卻下落不明,至今都無人知道那個孩子究竟是被綠筠送去了哪裡,還是也葬身於那山石之下。
「......先前陛下跟我說,釉蕪難產時他分身乏術,待釉蕪已經咽了氣,眾人便將那個公主送回王庭。然而在路上被南蒙的銀鞍將軍攔截了,陛下認為,是銀鞍搶走了孩子,又弄丟了這個孩子。」
承奕略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說,綠筠生下的那個嬰孩,在釉蕪產子的當日,得到了母妃授意,於是先一步將兩個孩子給調換了?」
卿如許點了點頭,「不無可能。不然,為什麼澄妃娘娘要說她對不起綠筠呢?」
「這不像母妃會做的事。」承奕道。
「如果.......是釉蕪臨終所託呢?」卿如許問道。
承奕頓了頓,似是沉思。
澄妃素來溫柔仁慈,她若知道釉蕪是被囚禁的,也許她心中也有憐憫之心。而釉蕪的心愿是送這個孩子離開王庭,以澄妃的性子,也許她也想替寧帝積一分功德,倒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而至於這個狸貓換了太子的孩子,也許對於綠筠而言,能讓自己的孩子長於皇家,對她這樣一輩子都無法跨越身份階層的普通人而言,是一件可以商榷的事。甚至,也有可能就是她主動提出的。
承奕微微捻動指尖,終是無法否認,「那.......也有可能。」
卿如許已經在心裡串聯起了整個事件。當日釉蕪公主難產,許是之前委託澄妃將自己的孩子想辦法送出王庭,正好澄妃手下的綠筠也是同樣的產期,於是她便在孩子降生的第一刻將兩個孩子暗中掉包。
皇帝將嬰孩接回宮的路上,先遇到了彌間和尚,也就是南蒙的銀鞍將軍,他出於對釉蕪孩子的憐憫,將孩子搶去。然而,這之後又有人從彌間的手裡再次截胡,這個人便是林疏杳。 所以兜兜轉轉,真的公主早就被綠筠帶走,或是被澄妃不知送去了何處。
人人心中所知都只是完整真相中的一環,所以才會鬧出這樣一場天大的誤會。
卿如許搖了搖頭。
承奕不知個中複雜,只聽她方才分析,此時突然回頭看向面前的女子,神情卻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卿如許回眸看著他,明白他眼中神色,輕輕一笑,道,「嗯,我很有可能就是這個綠筠的孩子。」
她笑容平靜,似心裡沒起一點兒波瀾。
不是公主,而是一個普通婢女的女兒。
這兩種極端的身世,都有著難言的悲苦。
她不是公主,可如今她知道的太多,未必不會惹來殺身之禍。畢竟,在巨大的利益前,對於那些對著這個公主身份圖謀半生的人,若是沒有所謂的真正的公主,那麼有時候,裝睡比清醒更有用。
而關於她真正的家人----她的母親是一個婢女,父親只是一個無人記得名姓的甲乙丙丁。如今二人皆不在世,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何區別?
承奕看著她,緩緩地顰起眉來,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你若不是公主,你就不會沒有同類,不需要對鏡而鳴。」
卿如許冷不防聽他突然這麼說,抬眸看向他。
他的眼眸中,有擔心,也有安撫。
卿如許自然明白他的好意,點了點頭,道,「......是吧。」
夕陽的餘暉映照進她的眸子中。
「起碼,還有可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