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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承奕......」她望著夜空,出聲喚他。

    承奕盤腿坐在榻上,背脊端直,靜靜看著她的側臉,「嗯。」

    「......昨天,陛下召我入宮,說等開了春,就把我嫁給林幕羽。」

    又一朵煙花炸開在她沉靜的眼眸中。

    承奕微微一僵,輕揚的唇角頓時拉了下來,反問道,「你......怎麼看?」

    卿如許沒有回頭,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也沒辦法選擇。」

    她的婚姻,成了兩方掣肘的籌碼。

    寧帝問她,想不想回南蒙。

    林疏杳問她,願不願意回到他與林幕羽的身邊。

    無論是她名義上的生父,還是一手撫養她長大的養父,他們都只想利用她,控制她。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們眼中,卻變成了一種符號。

    一種可能通往更高權利的符號。

    承奕微微傾身,繡著綠線竹紋的衣擺在竹蓆子上鋪開。

    「你若不想嫁,就不嫁。我給你善後。」

    卿如許輕輕抬眉,眸光微閃。

    他目光沉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毅。

    半晌,她牽起唇角,「......好。」

    春節剛過,彈劾三皇子承奕的摺子就已經在寧帝的案前積了厚厚一疊。

    朝堂之上,四皇子承玦連同百官聯名上書,為羋子孚之死申請審理承奕。

    承奕淡淡上前,將羋子孚出賣大寧、勾結煋赫族與雲戈十二部族的證據一把丟在了殿中的火盆前,火光照亮了那一行行書信,期間夾雜著胡語。而那封封書信之下,還有一塊腰牌,乃三王所有,上面赫然刻著「玦」字----正是四皇子承玦的。

    群臣頓時靜默。

    承玦急急出列,高呼冤枉。

    雙方對峙,皆各執一詞,難分是非,之後承奕又不緊不慢地拿出另一份證據,除了書信,還有人證。

    承玦見之臉色大變。

    之後,承奕反告承玦勾結南蒙罪名成立,由大理寺接手調查此案,承玦暫被禁足於王府。

    兩王相鬥,長安城一時風聲鶴唳。

    然而,深居簡出的大寧女官卻對此一無所知。她終日鬱郁,不聞窗外事已有足月。

    夜深幽靜,玦王府燈火闌珊。

    時時掛著笑意的四皇子承玦坐在門台上,望著庭院中高懸的月,面容卻是一片冷寂。

    林幕羽盤坐在屋中的竹蓆上,面前放著一隻炭盆,他兩眼望著火光搖曳,時不時將身側的一摞文書一本本地丟入爐中。

    「幕羽,我沒退路了。」

    一個羋子孚,沒能傷到敵人,反而居然將他自己搞到身敗名裂。

    「你說得對,我......太心急了。」承玦垂下頭,抬手支著額頭,頭痛欲裂,「可是......如今這個局勢,老三占了上風,若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他拉下來,以後就更難了。你說,我怎能不動手......可是沒想到,竟然被他拿到了煋赫王的親筆書信......他......我還是太小看他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幕羽什麼都沒說,面容一如往日般冷淡,只靜靜地燒著手裡的東西。

    「幕羽.......林、幕、羽----」

    承玦突然大吼著回過頭來,雙眼因為憤怒與悔恨而通紅,「幕羽!你說,為什麼我的幕府,會出現同南蒙皇室勾結的信函?!」

    火舌吞沒信紙,炙熱的火光隔著一小段距離,已經帶來灼燒的溫度。

    林幕羽握著信紙,待到黑色的灰燼已經蔓延到指尖,帶來滾燙的刺痛,他才鬆了鬆手,任由那半張信紙飄飄然落入了火盆中,在消失的最後一瞬,綻放出最明亮的火焰。

    承玦爬起身來,幾步走到林幕羽面前,蹲下身來,看著他被火光映照的側臉,「幕羽......為什麼連你,也一直在欺騙我......」他伸手一把扯住林幕羽的衣領,滿面怒容,「連你......也想讓我死,是不是?」

    林幕羽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眸子中無波無瀾。

    承玦瞪著面前清俊的男子,透過他如水的眼眸,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的雨夜。

    那個站在屋檐下的雪衣男子,身後是漫天的雨霧。似乎這世間的風吹雨打,也無法掀動一汪沉靜的湖水。一切躁動的、炙熱的、翻滾的、喧囂的,到了他身邊,都似瞬間平靜無聲。那時他一斂袖,世間的萬千顏色,都不及他那一身的光華。

    十六歲的年輕皇子靜靜地盯著他,一時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耳旁只聽得男子聲音清朗,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若殿下不棄,我林幕羽願做殿下的左膀右臂。」

    第兩百三十九章 玦王府中相決裂

    手邊的雪色衣衫,皺了。

    承玦只覺那褶皺令人刺目,他鬆了鬆手,聲音也輕了許多,「幕羽,你明明知道......我是這麼謹小慎微,才走到今天......原本朝中的那些大臣都只是看重太子的身份,都主張立嫡立長。可我年紀最小,我為了要證明我可以,字寫得不好,我就拿著帖子沒日沒夜地練習;馬騎得不好,我就找師傅教我,為此摔過多少回,我肋上的傷,你不是看見過麼?為了能事事做得比三個弟兄更出眾,我又在人後付出了多少?我母妃入宮最晚,太子、老二、老三,他們哪個人的母親不是排在我母親前面,我背後才是毫無所靠,若不是我拼盡一切,又怎會能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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