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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屋門響了,有人走了進來。

    「方榮?」一個略顯尖細的嗓音響了起來。

    奚官局的總管大公公寧鄂公公走到床邊來,瞧了瞧榻上正被高熱折磨得神志不清的年輕宦官。

    方榮從混沌的神識中掙扎著睜開眼來。

    「…….寧公公?」

    寧鄂朝他笑了笑,目光中卻帶著幾分不善,「還睡著呢?」

    他轉過頭環視了一圈屋中,「你在這兒捂著暖和的被窩,睡得倒是挺好,我們大伙兒卻在受凍受累地幹活兒呢。」

    方榮費力地伸出手,撐在床沿上。他想坐起來,可嘗試了幾回,都沒能爬不起來。反而因為太使勁兒,喉頭一陣血腥氣不住上涌。

    他連連咳嗽,「咳……咳……」

    寧鄂擠著細長的眼睛覷著他,嘴角帶著幾分嘲弄。

    「你剛來奚官局的時候,楊公公原想讓你去做這清洗便壺的苦差,雜家瞧著你身子有些瘦弱,人又愛乾淨,就從中攔了一道,把你派去做些來回運貨的簡差。」他就著桌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挑著眉頭,好整以暇地理著衣袖上的褶子。

    方榮用沙啞的嗓音輕聲回道,「……寧公公的恩情,我一直記著……」

    「是麼?這人哪,話說得總是要更好聽些。」

    寧鄂哂笑道,「那雜家方才著人來叫了你幾回,讓你去咱們鄭公公那兒給咱們要幾盆炭火,你怎麼還推託呢?」他目光一閃,露出幾分兇相。

    第二百一十六章 無奈人輕任雪欺

    方榮側了側頭,模糊的目光落到桌邊的人影上,「……寧公公誤會了......我病了,實在......實在爬不起來......」

    寧鄂並不把他的痛苦放在眼裡,繼續拎著刺耳的嗓音道,「若是平日也就罷了,可今兒個院裡實在缺炭火,偏生鄭公公只認你一人,你不去,只怕咱們這一院子的人都得陪你凍著。你也不好教大傢伙兒都受凍幹活兒,讓大家都記恨了你不是?」

    方榮張了張乾裂的嘴唇,似想說什麼。

    寧鄂卻又道,「雜家倒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只是你當初靠著這張俊俏的臉皮子,去鄭公公那兒撥雨撩雲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人好的時候見什麼都好,不好的時候就容易什麼都不好。你上回駁了鄭公公的面子,鄭公公就故意扣了咱們奚官局的兩石炭火。你說你現在不去要,誰又能替你去要?」

    方榮白淨的臉上一陣青青紅紅,藏在被褥里的手指緊緊地扣緊。

    當初明明是寧鄂故意誘騙他去內務府取布料,等他進了內務府,才發現原沒什麼布料,有的只有一個見色起意的鄭公公。

    寧鄂把他當豬狗牛羊一般獻給了鄭泗,現在卻還來污衊他……

    真是好,好得很哪!

    寧鄂看著病床上胸膛一陣猛烈起伏的人,道,「怎麼?沒力氣從床上爬起來,卻有力氣跟雜家鬧脾氣?這兒可不是內務府,雜家也不是鄭公公。你在鄭泗面前使小性子,他或許還能記起你床上的那點兒好而縱著你,但雜家可不好你這口兒。」

    方榮聽得寧鄂口中下流的話語,只覺得腔子裡的悶火燒得愈盛,一股血氣衝著他的腦門躥了上來,他當即趴伏在床邊吐出一大口鮮血。

    寧鄂兩眼冷漠地看著他滿身滿頭的汗滴子一顆一顆打落在地上,仿佛只是在看一隻螞蟻,或是一根小草。

    「在這宮裡啊,最忌諱的就是帽子不大脾氣大。」

    寧鄂垂下眼瞼,手指輕輕捋著拇指上的黃玉扳指,悠悠道,「……鄭公公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你在他手裡吃了這麼些苦頭,卻還沒學乖,這可不行啊。要知道,這凡事都有個新鮮勁兒。勁兒過了,就什麼都沒了。所以你啊,還是得抓緊現在的時機,就算是病了,你也得倒在他面前不是?」

    方榮虛弱地抬起手,擦了擦唇邊的血污。一雙陰厲的眸子緊緊地瞪著面前的人。

    「……我說了,我去不了。寧公公還是另請高明吧。」

    寧鄂的手指緊緊扣著黃玉扳指,他猛地一撥拉,骨節碰撞的聲音在寧靜的屋中顯得格外清晰。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寧鄂緩緩地轉過頭來,一雙細長的眼透著陰梟的光,蘊含著濃濃的威脅。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地道,「…….今兒個,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說罷,揮了揮手,「來人吶。」

    從門外走進幾個跟方榮差不多年紀的宦官。

    「方榮說他病了,走不了路,你們把他給我從床上拖起來,讓雜家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

    那幾個宦官立刻上前,一把掀了方榮的被子,揪住他的頭髮,就將他生生從床上拽了下來,摔在地上。

    沒了那一層薄被,空氣如寒針刺骨,令方榮渾身都難以抑制地戰慄。

    那幾個宦官又一把將他扯起來,一路拖行到寧公公面前。

    寧鄂輕抬著下巴,睥睨著面前孱弱的方榮,冷冷地命令道,「站起來。」

    方榮兩手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盡力氣,勉強不讓自己倒下。可若說要站起來,實在是強人所難。

    「給雜家站起來!「寧鄂高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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