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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林疏杳拱手一禮後,挺直腰背,斂了衣袍,道,「皇后娘娘。不知您先前為何突然建議陛下前往永寧寺禮佛?」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枕邊情愛轉頭空

    林疏杳這話句句反問,已是在暗示許氏心虛,默認自己確實做了他所言之事,故而沒有詢問時日。

    「你.......你什麼意思?本宮自然知道自己身子不適,是在兵變前一天,又何必問你?」

    林疏杳和煦地點了點頭,「是,娘娘自然知道自己身體不適是哪一天了。」他話音一轉,又朝寧帝道,「陛下,臣之所以懷疑娘娘是這個對接人,並非空穴來風。因為此人與武國公在林中接頭,並非是在兵變前夕,而是在更早。也就是----宛淑儀出事的前一天。」

    許氏直瞪瞪地看著林疏杳,仿佛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是說,宛淑儀被害的前一天?」寧帝眯起眼睛來,又瞥了一眼立在人群之後的緋衣女官卿如許。

    卿如許一直垂眸靜聽,聽到此處,面上也沒什麼波動。

    「不錯。」林疏杳道,「武國公當日會見這個人,其實是為了傳遞信息。信息來自遠在長安的戶部侍郎陶錦焱。」

    寧帝深沉的目光閃過一絲狡黠,但他的語氣中卻帶著不解,道,「這是為何?」

    林疏杳解釋道,「回陛下。在永寧寺密林中倆人接頭傳遞信息的第二日,宛淑儀差遣了公公平吉親自到大理寺傳見少卿卿如許。卿如許由平吉引路去宛淑儀的寢宮,從安慧門入。可他們卻並未走更為捷徑的路,而是取道已經荒棄的善德宮。卿如許自任職以來,被宣入紫寧宮的次數寥寥可數,一個並不熟悉宮殿樓宇的年輕官員,為何要取道善德宮?如果她知道宛淑儀已經在善德宮等候她,那麼宛淑儀又為何要在善德宮面見她?此為第一疑。」

    「之後,卿如許便被人看見在善德宮殺害了宛淑儀,並畏罪潛逃。可奇怪的是,從卿如許入宮,到被人發現殺害宛淑儀,這中間只過了一炷香的時辰。試問,一炷香的時間不過只夠平常人等說上幾句寒暄的話,卿如許這麼快便動手殺宛淑儀,這合乎常理麼?若是她早有預謀,又為何是宛淑儀率先著人召見她的呢?這是第二疑。」

    「第三疑,則是從卿如許逃離案發現場善德宮,到羽林軍和禁軍出動,全面巡捕殺人兇手,這之間也只隔了半炷香的時間。當日,陛下與皇后娘娘都不在紫寧宮,事由都交予太后娘娘處置。因消息抵達太后寢宮之時,太后也並未聽聞羽林軍和禁軍已然開始搜宮之事,故而並未察覺出異常來。但事實上,宮人要從事發的善德宮前往太后的正坤宮稟報此事,卻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而羽林軍和禁軍都需太后懿旨才可差遣,為何當日羽林軍和禁軍卻出動得如此之早呢?」

    林疏杳這一個問題拋出來,眾人略一思考,便不禁背脊生寒。

    果然寧帝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目光瞬間冷凝,「林侯的意思是,當日主掌紫寧宮的人,並非是太后,而是有人已在暗中掌控了羽林軍和禁軍?」

    林疏杳板正地拱袖一揖,道,「臣以為確是如此。有人早在暗中部署了一切,只等著事發的一刻,便策動羽林軍和禁軍追捕所謂的『人犯』。且據臣所知,當日出動的羽林軍和禁軍中收到上面的指令,並非是『搜查嫌犯大理寺少卿卿如許』,而是『搜查殺害宛淑儀的兇手,見之,格殺勿論!』陛下,您說,為何搜查人犯卻不告知追兵嫌犯的姓名和身份,且一上來就是直接要奪人性命呢?而放眼本朝,除了陛下,除了太后,還有何人能有這個能力,或說權力,控制得住整個紫寧宮呢?」

    許氏面上已然花容失色,卻強作鎮定,指著林疏杳喝斥道,「林侯!你這是欲加之罪.......」

    「好一個朕的皇后,好一個朕的太子啊。」寧帝怒聲嘆道,「你們母子二人聯合起來要謀朕的江山了,朕還沒死呢!」

    一隻青玉杯從龍案上摔了下來,尖銳的瓷片撞得地板響起悽厲的聲音,碎片濺得到處都是。許氏微微側頭,躲了躲瓷片。

    可還是有一小片瓷片擦過她的額頭,紅色的血痕在雪白的皮膚上顯露出來。仿佛一隻精美無暇的琉璃瓶上,卻被人惡意地磕破了一道猩紅的口子。

    許氏沒有去擦拭血痕,她轉過頭來,面色卻逐漸地冰冷了下來,就像沉靜的碧波湖面逐漸結冰。她一貫端莊溫文的模樣,此時仿佛被人摘去了外層的偽飾,變得麻木,冷漠,而又萬分真實。

    「陛下現在裝出這般暴跳如雷的模樣,是做給誰看呢?」她抬起眼皮,看向龍椅前這個她用半生韶華陪伴在側的男人,出言諷刺道。

    群臣看著皇后許氏,此時竟一改往日恭順的模樣,整個人像變了個人一般,也都愕然咋舌。

    「我和冕兒,和朝鳳,對陛下來說,究竟是什麼呢?」許氏牽唇冷笑,「是個物件兒?還是條養在身邊,用來朝著敵人呲聲的狗?當您不需要的時候,您便可以一腳踢到誰也瞧不見的牢房裡,看著它身上落滿絕望的灰塵,看著它原本年輕的身體,逐漸失去它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逐漸變聾、變啞、變瞎,是麼?」

    許氏唇齒相抵,言語尖利道,「您既然對我們母子並無情義,又為何不能高抬貴手,給我們一個痛快?冕兒還那麼年輕,您便把它關在那毫無生氣的尚安寺,一天,一月,一年,都不曾看過他一回,就是連句騙他的讓他能開心一點的話都不肯說......朝鳳還那么小,你都狠心將她送去那茹毛飲血的蠻夷之地,看著她還未及開放的花朵一般的生命,便要調凋零枯萎,你的心難道就沒有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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