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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寧帝聽了這話,卻拂了拂膝上的衣袂,氣惱道,「你以為你們真能逃得出去?當夜永寧寺出事,朕早已知情,早就封了長安沿途的十二條官道水路,鎮西軍就在長安城外三十里地駐守著!」
卿如許啞口無言。
她著實沒想到寧帝竟然會提前知曉太子之事並作出安排。
如今想來,只覺得背脊生寒。幸而那日她堅持要留下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卿如許想了想,道,「陛下,臣確無謀害宛淑儀之舉,此罪臣不能認。但許朝陽之死,雖是我的朋友所為,可卻也是我故意縱容。他若有過,那也是臣之過。臣只求,只求陛下能對臣的朋友網開一面,一切罪責,臣願替他承擔。」
卿如許一股腦兒地說完這些話,跪地懇切請求。
寧帝看著她趴伏在地的身影,道,「哦?你擔得起麼?」
卿如許仰起頭來,她看著寧帝,竟勾了勾唇,像平常一樣笑得清甜,道,「打板子,囚禁,流放,酷刑,處死。左右不過就這幾樣,臣擔得起。」
她說起那些駭人的罪責,就同說起花果蔬菜般平常。
寧帝看著她奕奕流光的眸子,良久,才道,「你對他倒也是十足的好......他真值得你這般?」
卿如許垂下頭來,苦笑著道,「陛下是沒見著他為我做的......陛下先前不是問臣怎麼能一路考舉及第,一個人走進這長安城來的麼?若沒有他幫我,臣也走不進了,早也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寧帝聽得這話,似有動容。
「你這些年......」
可他沒把話說完。
過會兒,寧帝又換了語氣,道,「怎麼又跪地上了?秋日寒涼,起來。喝口熱茶。」
卿如許聽著寧帝的態度似乎鬆動,緩緩起身,細瞧著寧帝的神色,道,「......陛下.......這是答應了?」
寧帝卻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卿如許不敢冒犯聖意,只好低頭抿了一口茶,方才一直忙著應付,現下才發現早已口乾舌燥,便一口氣將茶飲完了。
寧帝這才道,「有人護著你,倒也不是壞事。他是什麼人,從屬於何組織,做過何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但如今你既已是朝廷官員,他是江湖中人,你們已不同道。若再繼續糾纏下去,對你們倆都沒有好處。你也該跟他做個了斷,免得日後再有人拿著你的小辮子,再鬧到朕這兒來。」
卿如許目光微微躲閃,道,「.......是。」
「朕說的,你要放到心裡,落於實處。不得再當朕耳聾眼花,要故意蒙蔽朕。否則,便莫怪朕狠心。」
寧帝如今對卿如許的脾性也已有了解,他緊緊地盯著卿如許,言語中似有重量,壓得卿如許一陣心悸。
卿如許抿了抿唇,半晌才應下,「.......是。」
她坐在榻邊,身形瘦弱,仿佛風過便能摧折。
「瞧你傷重,朕也才聽說那許朝陽手裡沒頭沒腦的人命官司還多著,倒也是死有餘辜。」寧帝說著,便要起身似要離去,「你好好養著吧,後頭案子審理,估計少不了還要折騰。」
卿如許也連忙站了起來,小心道,「陛下,臣想回家養病......」
寧帝轉過頭來,又瞪著她,「怎麼剛說的話就又忘了?」
她這麼著急夜半回府,能為什麼?
卿如許又垂了垂頭,低聲道,「.......陛下,臣是想著今日臣在殿上掀起了風波,又宿在宮中,恐旁人非議。陛下恩重,臣不敢拖累陛下,所以才著急......」
她這話倒是體恤妥帖。
寧帝也不想去計較她話語中有幾分真幾分假,無奈地搖了搖頭,端出一副長輩的架子,道,「這回你這小命是朕替你保下來的,知道了麼?」
卿如許忙道,「臣銘心謹記。以後臣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陛下。」
一陣風順著窗欞吹進殿裡來,帷幔在風中飄飄蕩蕩。
寧帝回頭望去,卻半天沒有收回視線。
卿如許本是想著送寧帝先走,便可趕緊回府,此時見寧帝駐足,也抬起頭來看向他。
寧帝似在發怔。
窗幔輕紗飛揚,映得窗外月色也似水中月一般虛幻縹緲,無法觸碰。
年邁的皇帝幽幽道,「.......人年輕的時候,總會做出些令自己都倍感意外的事。有時候是低估了自己,有時候卻是低估了旁人。年輕的時候,朕也以為歲月會改變一切,卻不知道,它也許會改變,但卻不是順著自己所想像的方向而改變。朕本以為已無法挽回,可......」
寧帝回過頭來,深沉的目光落在卿如許的身上,也似隔著繚繞雲山。
可卿如許聽不懂,也看不懂。
須臾,寧帝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李執也朝卿如許略一頷首,轉身欲走,卿如許忙低聲喊住了他。
「公公留步----」她看了眼已然出門的寧帝,飛快地道,「李公公,我有事想問問您,不會耽擱太久。」
李執略一遲疑,可見卿如許敢在此時留他,必是緊急之事,便只好點頭。
卿如許將在殿上便好奇已久的事此時問了出來,「李公公,今日我聽說陛下提前知曉了太子夜襲永寧寺之事,不知這其中.......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