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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果然,卿如許一轉頭,朝寧帝高聲道,「稟陛下,臣雖是人證,可臣也知道一面之詞不可信,故而對於陶大人是否有勾結胡人之舉,臣亦有物證!」

    方才卿如許彈劾百官,皆逐一舉證,唯有在陶錦焱勾結胡人之事上,獨獨漏了他的證據。

    方才陶錦焱還心中暗喜,以為她手中什麼都沒拿到,這才含糊其詞。然而,這並不是她的疏漏,而是她故意為之。

    卿如許道,「陛下,關於陶大人之事,臣要先提起一樁舊事,便是前兵部侍郎尤希橈。」

    陶錦焱聽得這個名字,目光微變。

    「……先前尤希橈侍郎突然染病暴斃,臣受尤府家人所託,也暗中調查了此事,得知尤侍郎之死,並非疾病,而是人為!」

    寧帝聽得此話。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道,「人為?」

    「不錯。尤希橈素來身體康健,因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也便比旁人更加注意料理自己的身子,故而他每月都會請大夫到府中為自己把脈看診,隨時調理身體。可尤希橈卻突然毫無徵兆地染病暴斃,從生病到離世,前後不過半月,這其中本就有很大的疑點。」

    「朕記得當時朕找了太醫過去尤府查驗了屍身,並未有中毒的跡象。」

    「是。陛下體恤尤家,派了谷太醫前去查驗,但並未查處異常,以為只是風熱引起的肺病。然而,有些毒確實是如此,在活人身上短時間或許並無明顯症狀,可時間久了,在屍體身上便會慢慢顯現。陛下可著仵作重新驗屍,便可確認尤侍郎的死因。」

    卿如許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函,道,「臣之所以此時提及尤侍郎之死,是因為臣在查案之際,與尤府的千金尤若寒,一同發現了尤侍郎生前留下的一封信函。許是尤侍郎暗中發現了什麼,已然料到了自己的際遇,便寫下了一封遺書,作為給家人子女的提醒。裡面還包含了一封重要的信件,可以佐證臣之所言。」

    陶錦焱之所以殺害尤希橈,這麼著急奪權,便是因為他急迫地需要兵部的實權,來打通胡人來帝都的通路。以及安排太子出逃尚安寺、夜襲永寧寺的軍力部署。

    此時陶錦焱已然有些慌亂,他擰著眉,面容冷凝,似也在思考到底是哪次通信時被人鑽了空子。

    待李執將信函取走,陶錦焱這才高呼一聲「陛下,臣冤枉!」

    因他不知道那信函里到底寫了什麼,也不敢再多狡辯,以免說多錯多,只連連叩頭高呼冤枉。

    寧帝方拿到那封信,正要打開信封。

    卿如許卻又拱手於胸前再次請言:「陛下--」

    寧帝抬頭看向她。

    這回,卿如許整個人不似剛才那般跋扈,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陛下。臣知道,臣今日所言,是有不妥。可皇后乃一國之後,太子乃一國儲君,他們是陛下的家人,也是萬千黎民百姓的庇佑者。皇后與太子狼子野心,只為一己私慾,便連勾結敵國都在所不惜,置帝國基業於不顧,置親人百姓於險境。其行徑罪不可恕,實乃禍國。臣狀告皇后,亦確有不敬之罪。有道是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諫不入,悅復諫,號泣隨,撻無怨。臣心甚痛,也倍感不安,但也不得不為之。因臣以為茲事體大,不明察,不足以燭私;不勁直,不足以矯奸。臣已知罪,也願受任何責罰。」

    她說罷,又俯身叩頭,卻久久再未起身。

    寧帝的手指摩挲著手中的信紙,他微微抬手,輕輕吸氣,紙頁的氣息淡淡鋪滿他的鼻息。

    這信,不大合理啊。

    他的面容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寧帝狀似並無什麼異常,又放下信函,卻垂眸望向了陶錦焱。

    陶錦焱心中一震,連忙道,「陛下,臣沒有!卿如許今日所言,皆是謊話連篇!陛下萬萬不可被奸人所誤啊,臣真的沒有.......」

    他話音未落,寧帝卻忽然發了怒,一把將手中的信摔在桌上,又一拂袖。

    桌上的奏摺轟然落了一地。

    帝王之怒重重地砸中了每個人的心頭。

    寧帝怒叱,「沒有什麼?沒有迫害尤希橈,還是沒有勾結蠻夷?」

    群臣立時被帝王之怒所懾,立時,其他文武百官也都紛紛跪了下來。

    「臣......」陶錦焱心頭還惦記這封還未打開的信函,卻也無法解釋什麼。

    殿中一片肅然,無人再敢在這個關頭再多說話。

    卿如許依然埋著頭,地板硬生生地硌著她的膝蓋骨,也冰涼著她的額頭。

    沉默,很多時候,都是一種煎熬。

    尤其是帝王的沉默。

    像是一把將落未落的刀,每一刻,都讓人心勞意攘。

    文武百官都在試圖理清眼下殿中發生的一切,去看清每一個臣子背後那些鮮為人知的骯髒故事時,卿如許閉了閉眼,悄然地嘆了口氣。

    所有能做的,她已都做了。所有能用的證據,她也都用了。

    至於結果,皆在寧帝一念之間。

    但今日她這般鋼鐵手腕,毅然站在了半個朝廷的對立面,只怕再怎麼處置,也沒法善了了。

    為帝者,最重要的是權衡之術。寧帝可以對任何人容情,也可以對任何人不容情。因為容不容情,都只是為了能達到他平衡朝堂控制皇權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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