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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她不能再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否則只會害了顧扶風和他身後一眾拂曉眾人。
卿如許吁了一口氣,似在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抬起眼眸,望向面前耐心等她回答的男人。
顧扶風卻是在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躲閃與愧疚,一口回絕道,「我不同意。」
他放開她,側過頭。高聳的鼻樑,深邃的眼眸,稜角分明的輪廓,顯得人愈加堅毅果決,仿佛他的抗議也不容置疑。
「我......我還沒說呢,你怎麼就不同意了?」卿如許無奈道。
顧扶風的薄唇微微斜上,勾成一條線,冷聲道,「你又想推開我。你從來都不把我跟你的約定當回事兒。」
卿如許看著他,被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她眼中緩緩泛起了一層水汽,在心頭嘆了口氣,道,「......我想賭這一把,可我不想拖累你。你跟我不同,你背後還有很多很多的人,有兄長,有弟弟。你得為他們考慮,不能意氣用事。何況,你也還有理想,你還有......」
你還有心裡放不下的姑娘。
她頓了頓,咽下心頭一片酸澀,又繼續道,「我的事,你盡力了。這半輩子,你從沒虧欠過我,都是我在欠你。我們的約定,我記著的,沒有不當回事。如果......如果我能過了這一關,以後,我還給你治傷,給你看病,陪你.......」她有些哽咽,「.......陪你一起看月色,一起躺在地板上喝酒,一起去山上沐溫泉,一起縱馬馳騁快意江湖......」
過往種種,於分別時,皆成傷痛。
她越說,越沒了聲音。
心中似有一種隱忍多年的情感,洶湧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顧扶風回過頭看她,見她話語生硬,可面上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他才又瞪著她,氣道,「今日劫獄的是我,就算我走了,你又能撇得清麼?」
卿如許撇過頭,執拗道,「這我自有法子,這不用你管。你快走吧,銀器鋪子那邊還等著你做決策,一大家子的人都等著你安排。」
顧扶風看了看她,道,「卿如許,我只問你一句。你就沒想過留我?沒想過我們一起面對?」
卿如許頓了頓。
須臾,她又轉過頭來,直視顧扶風,漠然道,「沒想過。」
她狠了狠心,繼續道,「你幫我很多,我記著你的恩。但顧扶風,我們本就是不同的人,你還有你的羈絆,你也不能只想著自己。」
顧扶風看著她,想說,我想的是自己麼?
「這路原是我自己選的,既然如今還有迴旋的餘地,沒道理還要拉你給我墊背。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別讓我心裡有負擔。後面的路,我只想一個人走。」卿如許冷聲道。
顧扶風端詳了她片刻,突然冷笑了一聲,道,「......好。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走了。保重。」
他話音一落,就突然推開車門,越過車夫和李執,縱身躍了出去。他的一襲黑衣溶於暗沉沉的天色中,人瞬間就沒了蹤影。
「他,他這是......」
李執看著人影消失,回頭看向卿如許,卻見她坐在車中,定定地望著虛空,眸光如雨霧濛濛。
片刻後,她才又垂下眼帘,輕輕推上了車門,也不想跟李執再解釋什麼。只將額頭抵在門板上,緩緩閉上了眼。
車輪碾過青石板,上面似有碎石,傳來渣滓粉碎的聲響。
於無人注意的角落,細碎撕磨,碾壓神思。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聽得車外人道了一句,「卿大人,到家了。」那時卿如許還有些渾渾噩噩,只覺得這一路走了許久許久,都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重新打起精神來,想著不知外面是什麼情況,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她伸手去摸了摸軟靴,裡面卻是空空,她這才想起來,進刑部牢房的時候,早就搜了身,獄卒把她鞋靴里藏著的匕首收走了。
她再一摸頭頂,摸到一支烏木簪子。
先前髮髻早被許朝陽扯鬆了,簪子也不知掉在了何處。可她跟顧扶風倆人離開牢房的時候,他又將簪子撿了回來,給她重新插回了發間。
那簪子上雕刻著的小狐狸,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下,竟顯得有些哀傷。
眼下,能用作武器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她握了握簪子,重新藏入袖中,這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車門。
事實上,她渾身的傷都沒有停止過疼痛。每動一下,都仿佛千萬隻蟲蛇在狠勁兒撕咬。她向來不喜歡在人前露出軟弱,不想假旁人之手,便忍過一陣劇痛,才強撐著,從車中走了出來。
臨落地的時候,她步伐還有些不穩,險些摔倒,幸好李執眼尖,忙上前扶了她一把,這才沒讓她從車上栽下來。
她客氣道,「謝李公公。我自己可以。」
她話語倔強,可瞧著身形纖瘦,如不勝衣,面上憔悴萬分。
李執立在車旁,躬身一揖道,「卿大人快回府休息吧,我稍後會請御醫過來,再為您看診。」
卿如許仔細留心著李執的神情,看他一副擔憂的樣子,著實不像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