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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那平吉慣會察言觀色,見卿如許望向窗外,也便立刻道,「淑儀娘娘知道天色已晚,這事原是不好叨擾卿大人的,但無奈那兩個嬤嬤都是娘娘身邊的老人了,現在其中一個還鬧著要投湖。娘娘也是怕沒的鬧出了人命,這才差奴才立馬出宮來請卿大人的。卿大人公差繁忙,還要分心特意走這一趟,娘娘定會記著卿大人的辛勞,也請大人見諒。」
這小公公瞧著年紀不大,說話倒是十分周全,卿如許再推託便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說來她還記得上回見宛淑儀,她似乎跟虞妃很不對付。只是宛淑儀畢竟年輕,性子過於直接了些,什麼都寫在臉上,處處被虞妃壓了半頭。只是這樣的人,總是不招人討厭的。
她也只好客氣了兩句,收拾了公案,同平吉一同進宮了。
卿如許每一回進宮,都會細細留意那些來來往往的宮人侍衛。看著他們穿著符合自己等級身份的著裝,有序地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這時候她總覺得,他們仿佛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種代號。
因為人們只會優先關注於他的身份品階,而鮮少去在意這個人本身。他叫什麼,是哪裡人,喜歡什麼,或又討厭什麼。
雖然這種代號,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令人羨艷的。
這珠簾寂寂的深宮裡,森嚴的制度給所有不同的面孔、迥異的靈魂,都打上了同樣的標記。每一個參與者,都要按著既定的規則,開啟一場不見硝煙的野心遊戲。
雖然看著光鮮亮麗,可有時,卻也諷刺可笑。
因為每個人,無論多麼光鮮亮麗,多麼位高權重。可大多數時候,也都是一面俯視著腳下的人,又一面跪在別人的腳邊,陪著笑仰視著上頭。
人們在這場硝雲彈雨中,瘋了似的想向上爬,立志把更多的人踩在腳下。因為只要上一層,就能少看很多的臉色。
可,站得最高的那位,就真的是最大的贏家了麼?
想到虞妃肚子裡的孩子,卿如許苦笑著搖了搖頭。
算算日子,那孩子現在也有五六個月了,約摸著明年開春就要降生了,屆時等待著他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卿如許默默跟在平吉的身後,沿著甬道往宛淑儀的翠華殿裡去,腦子裡一直考慮著如何從宛淑儀那裡套到一些虞妃孩子的信息。卻突然聽得一聲悽厲的尖叫。
那尖叫聲非常短促。似乎才剛發出來,就被人捂住了嘴,強行阻止了。
卿如許頓住了腳步。
聲音似乎是從旁邊的宮殿裡傳來的。
卿如許剛想回頭問問平吉旁邊那是什麼地方,卻見甬道上早已空無一人。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她一直出神,便跟丟了平吉。
她前後眺望,也沒見著一個宮人侍衛來往。
她看了看周圍,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南苑深處,附近應該都是些荒廢的宮殿,靠近內務府和浣衣局。此時薄暮時分,正是換崗的時辰,這裡本就僻靜些,會有半刻的漏閒倒也正常。
卿如許略一猶豫,便抬腳朝傳來尖叫聲的方向走了過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懸疑迥路遇千險
「方榮,你做什麼去?」一名掌管公公帶著兩個人越過人群,朝方榮走了過來。
有幾名禁軍聽得呼聲,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卿如許與方榮交換了一下眼色,方榮不動聲色地轉身,走到了掌管公公的正前方,卿如許緊隨其後,埋著頭,調整好角度,站在了方榮的身後。
「寧公公。」
方榮抬起手,半攏在身前,正好將身後的卿如許遮得嚴嚴實實。
「奴才要去趟內務府,方才鄭公公傳人帶話來,說有事要找奴才。」方榮垂著眸子,淡聲道。
寧公公挑了挑眉,似立時瞭然了什麼,道,「哦,是鄭公公啊。」
他突然側了側頭,越過方榮,朝他身後看了一眼。
卿如許知道此時不能躲,不然會顯得過分心虛。也便咬緊牙關,按捺住自己想要閃避的心。
寧公公見後頭這個小太監瞧著面生,只不過人生得倒很白淨,五官也十分出挑。他頓時嘴角牽起幾分曖昧不明的笑意,朝方榮道,「那就抓緊時辰過去吧,別讓鄭公公等得著急了。」
他又出手拍了拍方榮的肩膀,溫和地道,「咱們奚官局今冬的供給,還都指著你呢。」
方榮面色白了白,卻也沒說什麼,只點了下頭,就又回過身跟卿如許一同出門了。
倆人順著宮道走了一會兒,周圍都是來來往往巡邏的侍衛和禁軍。卿如許緊跟著方榮,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步履平穩,泰然自若。
待過了三道宮門,方榮停了下來,朝卿如許道,「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卿如許知道,他們罪籍的奴才,上頭是怕他們會衝撞了貴人,故而也限制了他們的活動範圍。
卿如許點了點頭,一低頭,又看見方榮腕間的傷痕。傷口中間深,兩邊皮肉外翻,可見鞭子抽得多深。
方榮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又不露情緒地攏了攏衣袖。
方才寧公公同方榮說的那兩句話,意味含蓄,但她也能猜測個大概。這深宮裡頭,身子殘缺了,心便也跟著殘缺了的人,不在少數。
她心頭泛起一陣酸楚,頓了頓,又抬眸看向方榮,誠心誠意地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