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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那繡樣是一副富貴牡丹圖,繡得雅潔精細,雍容華貴。卿如許細看了一下,見針腳起落自然,形象逼真,配色鮮艷,似乎同瓷器中的琺瑯色十分相近。

    卿如許嘖嘖稱奇,道,「這是什麼新繡法?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尤若寒笑道,「姐姐,這是我從咱們長安最有名的平成繡坊學的新樣子,說是打北方傳過來的,名為『平金打籽』繡。」她指著繡樣上的繡線給卿如許看,「你看啊,就是用繡線繞成一顆一顆的小圓粒,像剛剛打苞的花骨朵兒一般,繡一粒,可形成一籽,所以才叫打籽繡。而越小的籽也就越費工夫,越精細,故而難得,所以這一件平金打籽繡的飾物,要比尋常刺繡的價值貴出兩三倍呢。」

    卿如許瞧著那一顆顆絲線攏成的圓粒,要先在針芒上疊上三圈才能形成。

    「那做這一個繡樣,可就太不容易了。我看你也別繡了,直接去買繡娘做好的,不是輕省多了。不然又耗時,還費眼睛,得不償失。」

    尤若寒卻搖了搖頭,「那不行,別人繡的跟自己繡的怎麼能一樣?這一針一線,都是傾注了自己的辛苦和心血的呀。要是有人給姐姐繡這樣一件物什,姐姐每日只是看看這一針一線,不也能時時感受到對方的用心了麼?」

    她這是要讓誰能時時感受到自己的用心呢?

    卿如許看著尤若寒,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少女的心思,總是這般赤誠無暇,不計較得失,也不求回報。

    「你了解他多少呢?」卿如許面上掛著笑容,看上去還同方才一般。

    尤若寒臉紅了紅,自然知道卿如許已經知道她心儀林幕羽的事。

    「也......也不太多。只是少時見過幾回,後來我大哥又同他在一處供職,哥哥常請他來家裡,也就見得多了些。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跟旁人不一樣,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可......可見著他,又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實在笨拙。姐姐可有心悅的人,可知道這種感覺?」

    卿如許頓了頓,道,「其實我有時候不太明白,所謂『心悅』應當如何定義。」

    見尤若寒面露疑惑,似乎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卿如許笑了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人們常言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這世間也總有形形色色的人,讓你對他產生好奇,目光會不自覺地轉向他。可這種感覺真的只會對一個人產生麼?又真的都會一往而深麼?若是不知其所起的情感,這麼沒來由的心悅一個人,那麼當你們變得彼此熟悉,當你對對方的好奇消失了,這種感情是不是也會隨時消失呢?」

    聽得卿如許突然問她,尤若寒一對剪眸眨了眨,迷茫道,「我,我不知道.......我從未如此想過.......」她頓了頓,似是思忖,又道,「可......可姐姐,感情本就是衝動的,若是事事都似姐姐你這般,把它當做道理一樣想得清楚,那又怎會能安心把自己交付給一個人呢?」

    卿如許一笑,道,「我從未想過要把自己交付給誰。只是我有時候會想,若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都談不上了解,那麼所謂兩心相悅,便是一場賭博,你可能會贏得滿堂結彩,但也可能會輸得傾家蕩產。」

    尤若寒看著卿如許,眼中露出詫異來,道,「姐姐,你的想法真的很奇怪,我從沒聽過有人這麼說過。」

    卿如許搖搖頭,簡單帶過,「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尤若寒誠心道,「姐姐一向與眾人不同,做事總是格外出挑,大抵也是你總能多思多慮,才能比我們這些蠢鈍的女子事事都做得更好些。我也常常羨慕姐姐這樣,可與男兒比肩。」

    她又想了想,用手指撫著手邊的繡樣,悵然道,「可人的感情總是很難控制的。若是沒得選也就罷了,自是隨著父母安排了。可若是還有得選,誰又不想能選上一回呢?」

    卿如許看著她的側臉,看她還如朝露一般的容顏,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她還年輕。人年輕的時候,也總要自己經歷過一回頭破血流,才會知道,縱是一片真心,也得所託是良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托冤屈誼真切

    「對了,姐姐,我今日找你來,其實是有事情想拜託你。」尤若寒放下手中的針線,正色道。「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是家事,不該來找姐姐,祖父也說讓我們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可.......可我心裡總是咽不下這口氣。」

    卿如許看她神色鬱郁,便猜著了她要說的事,「令尊突然過世,想來你很難接受吧。」

    提到尤希橈,尤若寒瞬間紅了眼。

    「父親大人一向身子骨硬朗,又怎會突然重病?」尤若寒緊緊攥著帕子,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大夫說查不出病情究竟是因何所致,幾服藥下去都沒見好,沒兩天,人就不行了。父親大人走了後,祖父暗中托關係找了一名仵作來查驗。仵作說了,父親大人根本就是中毒而亡!是中毒!」

    此事倒在卿如許的意料之中,只是她見得尤若寒哭成了淚人,也不免替她難過氣憤。

    她俯身過去,拍了拍尤若寒的肩膀,問,「尤老將軍既然心中存疑,又為何不上稟御前,請陛下主持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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