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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一心想著釉蕪之事,只瞪了他一眼,道,」可若釉蕪之事只是南蒙朝堂之爭,那便與我們如今在大寧的處境無關了。」
那麼關於柳叔的一切,線索便又斷了。
顧扶風也想了想,「彌間既然能得知釉蕪的下落,其中必然還有別的中間人知曉此事。我們可以再循著這條線去查。但若釉蕪之困,真的是明川帝所為,那你的身份確實不能被旁人知曉。不然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卿如許點了點頭。
方才只顧聊正事,此時才聽得窗外淅淅瀝瀝的聲音。
卿如許眼睛一亮,「你聽!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她連忙推開門跑到長廊上去看,高興地喊道,「扶風,你快來!真下雨了!你來看啊!「
今年長安乾旱,等了一整個夏,都沒怎麼落過幾次雨。而今忽逢甘露,卿如許心中欣喜萬分。
顧扶風知道她喜歡雨,也便隨著她出了門,同她一起在屋檐下,伸出一隻手,去接那雨滴。
「終於下了。」他輕聲嘆息。
不然先前答應她「今天不下明天下」,便是失諾了。雖然這個「明天」也遲到得久了些
卿如許回頭道,「你怎麼出來也不披件衣服?」
顧扶風挑了挑眉毛,道,「頭髮早幹了,無妨。」他的一頭烏髮垂在腦後,在夜風中輕揚。
雨滴打在手心,涼絲絲的。疏雨瀟瀟,貫通天地,讓人心中酣暢。
卿如許一邊攏著手心的雨滴,轉頭朝顧扶風道,「扶風,這回下雨,你還高興麼?」
顧扶風垂眸瞧她,見她笑顏如花,明媚動人。他又望向細密的雨霧,感受到手心濕涼清爽的溫度。
以前,他最討厭的就是雨天。因為他的雨天,總跟廝殺,血腥,寥落,痛苦相伴。他人生中最悲慘最不堪回首的日子,也都籠罩著淒楚的雨霧。
可她最喜歡的就是雨。
興許是她對雨的那分喜歡,過於炙熱、過於鮮明。
在日復一日的感染中,而今一落雨,他腦海中那些灰暗的、陰霾的顏色,也都被她見到雨時燦爛的笑顏所沖淡了。
他回答道,「只要是跟你在一塊兒的雨天,我都高興。」
他聲音不大,融在雨聲中,一如泠泠細雨,清朗悅耳。
每個人的現在,都是由過去的一點一滴堆砌而成的。灰暗的不堪回首的過去,豢養了人的心魔。
要一個人改變自己的好惡,反叛自己的心魔,需要怎樣的動力?
涼雨草樹,影里樓閣,凋零紅葉,鋪遍蒼苔。
卿如許望著順著顧扶風的指縫滑落的雨流,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深沉的感動。
半晌,她道,「那以後下雨的時候……」
顧扶風回過頭來看著她。
「……我都陪著你。」
過會兒,顧扶風才溫柔地笑了起來。
「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擾擾身世如夢覺
卿如許坐回案前,卻是半個字也沒再看進去了。
以往葉燼衣的信一到,顧扶風片刻後便會啟程出發,急不可耐地奔向她。
以至於卿如許常常覺得,葉燼衣大概是練了勾人魂魄的術法。她的信就是一道符咒,她這邊勾一勾手指,顧扶風便跟中了邪一樣,前腳還跟自己說著沒臉沒皮的話,後腳就將這一切拋諸腦後,風雨無阻地去找她了。
世事總是無常。
他那會兒還說她的信筆塗鴉是情箋,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那麼多時日。他拆穿她時,也笑得眉眼彎彎,周身如春日融融,讓人瞧著心裡也暖洋洋的。
可下一瞬,便是春日轉寒,風雨霜雪。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他的溫暖,也不再是針對她,屬於她的了。
他陪著她一同長大,寵她縱她照顧她,掏心掏肺,百死不辭,她便只想把他對她的好據為己有。可他對她如此,那對葉燼衣又該是怎樣的好呢?
不過說起來,她同顧扶風一同走過風風雨雨,情同手足,宛如家人。從一開始,就同他跟葉燼衣是不一樣的。她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人果然還是逃不開自己的心魔。貪心,就是她的心魔。
卿如許左等右等,都不見顧扶風來跟她辭行。難不成他就這麼著急,都顧不上跟她說一聲?
卿如許的手還沒碰到顧扶風的房門,門就從裡面拉開了。
「你怎麼還.......」
顧扶風似乎剛沐浴完,身上只著中衣,正用巾子擦著頭髮,一見到門口站著個人,他揚唇一笑,「怎麼?半刻不見我,想我了?」
瞧著這架勢,可不像要走的樣子。
卿如許心中略有疑惑,卻也不想提起葉燼衣,便改了話口,「我剛沒見著阿爭,就來問問你他去哪兒了。」
顧扶風隨口道,「有點事交給他去辦了。」他回身把布巾丟到架子上,指了指桌上的一封黃皮卷子,道,「你來得巧,我正打算待會收拾好去找你呢。釉蕪的事兒,崔昭查到眉目了。消息我還沒看,想著同你一起打開。」
外頭夜風正涼,卿如許瞧著他那一頭濕漉漉的頭髮,道,「那就在這兒說吧。」她轉身就把屋門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