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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頓了頓,又問,「那些死去的混族姑娘,就這麼白白死去麼?」

    「她們沒有白白死去,已經有人為此付出了代價,金畫屏滿門,便是這場案件的贖罪者。」

    「金畫屏的家人或許對此一無所知,他們何辜?」

    「既然我們選擇擔任一個臨時審判者的角色,就該著眼於大局,有些犧牲是必要的。犧牲他們,總比犧牲可能成為未來帝君和未來宰相的人要好。」

    「所以,你隱瞞朱雀街一案的幕後之人,是因為你認為他們活著才更有價值?」

    「是,也不是。」

    南宮停了筆,抬眸解釋道,「我們現下所能做的,是阻止他們繼續做下錯事,再讓他們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價值。而至於真相,現在不公布,卻不代表以後不公布。」

    卿如許明白。

    似南宮這樣掌管典獄的官員,要能做的長久,手中多少都握著許多籌碼。

    朝廷中各部官員,誰背後能沒點麻煩事?秘密在沒有公開之前,才是最有用的。南宮留著這些人的秘密,便是留著後手,以觀日後朝堂形勢。

    卿如許看了看南宮。

    她抬手摸了摸衣袖,袖間還藏著混族女子的那一份血書。

    可是,以公謀私,掩蓋事實,這樣做,終歸顯得有些不擇手段了。

    想到季方盛與蔡老前仆後繼,為天下向君王請不情之請,世間尚有這樣揮灑熱血的正義之士,也不知他們當對選擇明哲保身的官員作何感想。

    卿如許躊躇道,「南宮,昔日你問我是否願意來大理寺任職,但我那時忘記問你,你想做的是一位怎樣的官員?」

    南宮知曉卿如許近日所見所感,此時便明白了卿如許問話的意思,道,「我的答案,可不是你想聽的答案。」

    昔日他招募卿如許入大理寺,是見她有查案之能,但那時他也知道,他與卿如許並非是一類人。

    「在我看來,君子不可太露其鋒芒,若只為了心中一時不忍,反折了卿卿性命,令家宅難安,後世諷辱,並不值得。今日之君王,將個人好惡置於國家大事之上,若是不順心,饒是千萬人也當屠之以後快。若是君子,必然要言辭鋒利彈劾君王。屆時君子亡,佞者存,似混族仕子這樣留存已久的歷史問題,若想有所改變,恐怕又要再等上百年了。故而君子,當做小人時便做小人,委以圖之,方可得其所願。」

    卿如許又道,「可天地以生物為心,人心以惻隱為本。若君子不以君子之姿存於世,而以小人之法苟於世,那君子與小人,可還何區別?」

    南宮道:「君子小人,皆是虛名。這天下正如太極,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若這天下只有白,那我便願做黑,若天下只有仙人,那我便願做那魔。世間此消彼長,相生相剋,萬事萬物都講究平衡。不會有絕對的黑,亦不會有絕對的白。是君子是小人又如何,但求問心無愧。」

    卿如許默了默。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若人人不擇手段,世間怎還會有浩然正氣?人生在世,怎可只論結果?君子行事若無底線,便是銷剛為柔,塞知為昏,變恩為慘,染潔為污,如何還能為人師表,如何還能為後世樹立榜樣?」卿如許轉過頭,望著窗外在秋風中臨風不動的樹幹,道,「人心之善端,才是天地之正道。底線不可侵,正道亦不可蔑!」

    她說起這話,正氣凌然。

    南宮望著她,半晌,又道:

    「可若你自行正道,世事依舊欺你,辱你,困你,累你,你又當如何?」

    若你自行正道,世事依舊欺你,辱你,困你,累你----

    季方盛臨終前,曾黯然留下一句,折筆敬紅塵,來生不做人。字字泣血,句句飲淚。

    季方盛為混族人鳴不平,如今依然身死。安慈一心考學,慘遭折臂之痛。蔡老垂垂暮年,以身直諫,被遣回鄉。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若世間人人畏懼權勢,噤若寒蟬,就不會有這些瑩瑩之火,為求道之人指明方向,為黑夜帶來拂曉了。

    她望向逐漸沉沒於黑夜中的夕陽,道,「世人曾有言,『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若天下便是如此,吾雖是讀書人,卻願做屠狗輩。明知向死亦向前,敢為蒼生問蒼天,封侯拜相非我意,橫刀割膽鎮海平。」

    卿如許拂了拂衣袖,素手而立,回頭道----

    「故而,無論世事如何,前途如何渺茫,我心浩然猶浸明月,不退,不改。」

    南宮聽罷,似也受到了幾分震動。

    半晌,他又笑著搖了搖頭,卻是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蒼涼之感。

    他雖然感觸,但亦不能認同。

    倆人這一番思辨,皆已經發現彼此所思天差地別,終是誰也無法說服誰。

    卿如許回望著南宮,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手中留著那麼多的籌碼,究竟是為了等待什麼呢?若是升官進爵,他現在就可以利用這些籌碼,要為自己謀求這些,又何須還要等待來朝呢?

    卿如許離開前,站在透著一絲天光的門帘前回過頭去,向處於案牘前的南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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