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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南宮,在你心中,什麼才是正義?」卿如許問道。
南宮暮辭的手剛剛碰到狼毫,此時手上的動作也被這一問定了定。
過會兒,他才取下那支筆。
筆頭根根銀毫分明,纖塵不染。
「這世間哪裡有絕對的正義?正義,也不過是一種妥協的結果。」
南宮將筆尖浸泡入墨中,銀毫瞬間被墨汁染上了顏色。
「你我都是在浮世中摸爬滾打的人,也是浸得一身黑,誰能真的不染塵埃呢?」
「可為官斷案,難道要的不就是一個『正』字嗎?」卿如許怔怔地看著那狼毫。
南宮落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正」字,這才道:
「所謂正,為人需要。但論為官,卻必須有所折損。」
「為何?」卿如許詫異。
南宮在那個「正「字上打了個叉,道:「澹泊之士,必為濃艷者所疑;檢飾只人,多為放肆者所忌。處世不宜與俗同,亦不宜與俗異;做事不宜令人厭,亦不宜令人喜。故而為官者,最重要的是權衡利弊。如何能平衡各方,如何能讓大家都滿意,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卿如許顰眉反問道:「那現在各方滿意了麼?」
「不把二殿下逼到牆角,二殿下滿意。不打破兩虎相爭的局面,不損失子嗣,陛下滿意。不讓所有涉案官員難以繼續安心為大寧效力,官員滿意。不捅破混族女子身份,引發長股動亂,帝王群臣都滿意。為被害的混族女子討回公道,安撫她們的家人,不允以後再發生此事,被害者的家屬滿意。這豈非不是最好的局面?」
卿如許反問道:「那便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不為他所做下的錯誤承擔應有的罪責?」
「什麼是』應有的罪責』呢?」
「以物償物,以命抵命,血債血償。」卿如許道。
「哦?以命抵命,就有用麼?」南宮笑了笑,似乎覺得卿如許的問題有些孩子氣了。
「為何無用?」卿如許不解。
「我問你,若是一個農夫殺了另一個農夫,他以自己的性命相賠,可好?」
「自然應該。」
「那若是一個狀元殺了一個農夫,他以以自己的性命相賠,可好?」
「那也是公平的。」
南宮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不公平。」
「為何不公平?便是天子犯法也當於庶民同罪,法典本就是為了框定人們做事的底線,是一條基本線,若是都因人的身份背景不同而隨意改變,那這天下立法又有何用?」卿如許詫異道。
「並非是因為身份背景,而是要因人而異。大寧每年能出幾位狀元?而培養這一位狀元,又需要花費多少財力物力?這位狀元將來是要為國效力的,他的滿腹經綸都可用來造福千萬人,這樣的人怎能與一介農夫的價值相較呢?」
「那你的意思是,這位狀元若是殺了人,便不該償命,反而還要讓他繼續享受國之皇餉,繼續為官了?」
「正是。對他的懲戒,不在於奪取他的生命,因為他死了,對於天下的損失反而更多了。該讓他好好為民效力,給予死者家屬補償,以作彌補。」
卿如許顰眉道,「若是如你所言,豈不是助長在高位者作惡之風?反正他們受到的懲戒會更輕。何況,你又如何能保證他們就會好好為民效力,好好補償家屬?」
南宮道:「那讓他們償命就能補償家屬了麼?其實,死者家屬並不想要兇手的性命。」
卿如許怔了怔。
確實,死者家屬並不想要兇手的性命。因為就算兇手死了,死者也不會再回來了,失去的人,就是永遠的失去了,無法彌補。
正如柳戚與柳叔走後,她的心上就一直插著一把刀。即便是她復仇成功,林幕羽和四皇子都死了,那把刀也不會消失。
失去家人的痛,並不會減輕半分。
第九十三章 潦草結案倒黑白
承瑛故作恍然大悟,道:「沒想到這數額差了這麼多。看來楊臻……」他閉口不語,只是故作嘆息地搖了搖頭,「回父皇,兒臣愚昧啊!竟被人鑽了空子,受人蒙蔽,還請父皇責罰!」
承奕看了眼承玦,沒想到承玦此時也看向他,倆人目光交錯,彼此眼中都是同樣的無奈之色----
幸好承瑛平日就是一副張揚的做派,不然實在是假。
非常假。
可對於知道所有真相的卿如許,她此時心中卻是十分惱怒。她摸了摸懷中的布卷,那上面是一個含冤而死的女子,用自己的鮮血,留給這個天下最後的一分吶喊。
可殿中這些主宰天下的人,卻在顛倒黑白。
她看了看禁軍的刀,她想衝進殿中,想交付這一張用血書成的狀紙。
寧帝卻並不多問承瑛,而是朝南宮道:「那依愛卿所言,此案的主謀究竟是何人?」
南宮拱手跪拜,仰起身時,道:「稟陛下,此案的主謀,乃是----」
「安平侯府,小侯爺楊臻。」
南宮話音一落,在場的皇后一派此時也站不住了,兵部大臣衛冕走了出來,道:「南宮大人這是何意?如今只是楊臻小侯爺請出的款項不明,卻並未有實據指向小侯爺牽涉入朱雀街一案,又怎能輕易定論他就是主謀呢?還請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