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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而今,終於一家脫困。

    他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此時聽得顧扶風的話,更覺震動,一時眼中一熱,盈起熱淚,啞聲道:「十一哥。」

    顧扶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聽崔昭說你以前工於書畫,以後就別握刀了,安心寫字作畫。把滁州的景色畫下來,送去崔昭在金陵的文書樓里,一畫千金,以後啊,我們就都靠你養活了。」

    聽得顧扶風調侃,聶三兒也笑了笑,「十一哥說笑了。我好多年不提筆,早已生疏。等這陣子過了風頭,您要看得上我,我也想來幫大傢伙兒。崔十四哥說,我這副好耳朵,也許能幫上大家,往後有需要到我的時候,十一哥儘管使喚我。」

    顧扶風點點頭,「嗯,你先回去好好陪陪家裡人吧,過段逍遙自在的日子,別的以後再說。不過眼下,我確實還有一些事要問問你。」

    「十一哥請說。」聶三兒道。

    顧扶風走到卿如許身邊,朝聶三兒道,「是想問你,關於楊臻的事。」

    聶三兒聽崔昭提起過卿如許,此時便朝她抱手行了一禮,道:「侯爺的事,我也只是知道一些,十一哥儘管問,我絕不隱瞞。」

    顧扶風與卿如許眼神交匯了下,顧扶風率先提問:「楊臻那座私牢里,可關押過什麼特殊的人?」

    見聶三兒認真回想,顧扶風提醒道:「譬如,我曾在牢中見過一群年輕女子,他們是何人?」

    「若說女子,那似乎……」聶三兒想了想,道:「……是混族女子。」

    卿如許神色變了變,同顧扶風相視一眼。

    顧扶風又問:「混族女子?你怎麼知道?」

    聶三兒道:「因為這事兒常有,大概每兩三月一次,會有新的一批混族女子被被送入侯府。」

    「什麼?」卿如許不禁低呼。「這事有多久了?」

    聶三兒解釋道:「差不多也有兩年了。」

    「既將這些混族女子關入大牢,那便是說,這些女子並非自願了?你可知這些混族女子是何底細?楊臻為何這樣做?」顧扶風問道。

    聶三兒回憶了一下,道,「這些女子好像確實不是自願的。因為每次送她們來侯府,都是很隱秘的,一般都是從後門入。最開始時,我只知道每兩三個月會有人送來一匹染料和布面,可我那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為那些染料和布面都帶著非常濃重的香氣。」

    「後來有一回,我看到那裝染料的罐子蓋兒動了一下,才發現裡面藏著人。我聽侍衛們私下聊天,說那罐子裡確實裝了人,布面裡頭卷著的也是人,從口音和相貌能判斷出----那些都是混族女子。」

    「你說香氣?」卿如許追問道,「是指香料的味道?」

    聶三兒點了點頭。

    卿如許默了默。原來那日畫屏香坊的金畫屏說的運送特殊的東西,運送的竟然是混族女子。

    「這些混族女子後來都去了何處?」

    「應該……」聶三兒皺了皺眉,有些遲疑,道:「……都死了。」

    一般進了安平侯府私牢的,大抵就沒有活著出來的。為此,楊臻特意撥了一組人,專做處理屍首的活計。

    聽說那些混族女子的死狀之慘烈,也都不大能讓人能說得出口。

    顧扶風的臉色凝重了許多。過會兒,他又問,「楊臻府上有哪些常客?」

    這麼多混族女子,楊臻總不見得都是為了自己獨享。

    聶三兒道:「時常會有一些達官貴人,還有……二皇子,他也常來。」

    顧扶風看著聶三兒,倆人大概明白彼此話中所指。顧扶風點了點頭。

    卿如許手握成拳,臉色冷然。

    顧扶風見話已經問得差不多,便走到聶三兒跟前,道:「行了,也就是這些。你們快上路吧,你把在長安這些年的不滿與委屈也都忘了吧,以後,又是新的人生了。」

    聶三兒點點頭,他看了看卿如許,又看了看顧扶風,想了想,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顧扶風。

    「這是一個混族女子寫的,她那時被關在牢里,求我們中的一個侍衛姚平幫她遞信,說她在長安有認識的人。姚平見她實在可憐,雖然收了,但一直不敢遞,找我商量。可我倆還沒商量完,就聽說那女子已經死了。」

    「後來姚平不知道因為什麼,惹惱了小侯爺,被侯爺處置了,那時我處理姚平的東西時,才發現這封信姚平一直都沒丟,還偷偷縫在了他衣服上。不過這信已經被燒毀了一半。我想著,興許姚平就是因為這封信才送了命,那這信,太重了,我就沒敢把這信毀了。」

    「十一哥,卿姑娘,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了。這個,如果……如果你們用得到,那興許姚平這一死,也還值當些。」

    聶三兒行禮告辭,一行人又護送著他離去。

    卿如許展開聶三兒留下東西,那是一段布卷,應該是匆匆忙地從衣服上撕下來的。

    布上以血為墨,書寫了女子此生絕筆。

    那些被凌辱被踐踏的委屈,如今已化作白骨皚皚,曝露於亂葬崗中,家人不識。

    顧扶風與卿如許沉默了一會兒,胸中皆是憤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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